她匆匆推开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忙侧过脸,伸手关了水龙头,定了定心神道:“我出去让人买点跌打损伤的药膏,你洗完澡让医生帮你抹上。毛巾在旁边的架子上挂着,都是新的,你随便用。不过家里只有阿青一个男人,洗漱品都是他惯用的牌子,你只能凑合凑合了……我,我先出去给你拿浴袍……”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就像是故意不给他机会,让他提起两年前的事情。
男人蹙了下眉,眸光深邃地看了她几秒钟,终究还是缄了口,只轻轻勾出一个音节:“嗯。”
她走到浴室的门边,扶着门框,忽然顿住脚步,“外面那些人,能不能让他们离开?”
她说的是包围着段家的那些人。
男人低低沉沉地笑了声,“他们离开你会走。”
“我不会。”
说完这句话,段子矜感觉到双肩被男人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上,传来两股力道把她生生转了个方向。
他俊美的脸压了下来,阴沉沉的一片,什么神色也看不清,却只停留在额头对额头的距离,“你说什么?”
段子矜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他的眼睛,平静而清晰地说:“你让他们离开,我不会走。”
江临放开了她,略微俯下身子与她平视,眼里的笑意,像带着雾气的海面,有点不真切,“你要留下?”
“不行吗?”
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徐徐地笑着问:“是因为知道我是个精神病了,还是因为听傅言说了两年前那些事?”
在他提供的备选答案里,就没有“因为她爱他所以留下”这个选项。
然而,段子矜不得不佩服他的敏感,或者说敏锐。
他的问题刚刚好插在她的心底最虚的地方,一阵见血,一寸不差。
眼前就是他深沉如泽的眼瞳,黑得像打翻了墨,那么沉那么冷。
段子矜想起了沈从文先生写过的一句话
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她偏过头去不看他那双能让她的心结冰的眼睛,因为太通透,太沁凉,太洞若观火,让她那些心思无所遁形。
“如果我承认是因为这两个理由,你要赶我走吗?”
男人还是笑,这次笑得动静却更大了。呈现在她眼里的是他一览无余的自嘲,配着男人那张脸,英俊而落魄,落魄而寂寞。
他终于笑够了,才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她的唇一下,沉声道:“我爱你,我不想让你和孩子离开。外面守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悠悠,他们都说我疯了,但其实,我很清醒。只要你在我身边,因为什么理由都可以。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爱我不爱我都好,我只要你。”
段子矜低下头,“对不起。”
这很残忍,这对他来说很残忍。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爱和不爱是种感觉,是种她无法用理智a控的感觉。
她想努力修缮这段关系,可总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什么。
或许,是那种见到他就会心跳加速的、单纯的喜欢和爱恋。
有他不会喜,没有他也不会悲。只是因为他需要她,而对她来说,和他在一起又不算是什么损失,所以她留了下来。
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除了爱情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
除了爱情。
“你不用说不起。”他温声道,“虽然这样有些累,但比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太多。”
段子矜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已经没有知觉的心,蓦然感觉到了一点疼痛。
这样,还比她不在的时候好太多?
那她不在的时候,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段子矜攥着手指,迟疑片刻,踮着脚尖凑上去。
想吻住他的嘴唇,最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吻却还是印在了他微微有些青渣的下巴上,她推了推他肌肉劲瘦的胸膛,“你去洗澡,我让阿姨做饭……”
想了想,又说道:“等你一起吃。”
他眼里蓄起的笑意这才落得真实了些,“好。”
待浴室的门被关上后,段子矜在客卧他刚才躺过的床上坐了一小会儿,起身回去看了看熟睡的银耳,再下楼吩咐佣人去为他药膏、做饭。忙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别墅虚掩着的门被人敲响。
段子矜侧头看过去,门外,是一个穿着职场装的女人,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九分裤,细跟凉鞋,化着淡妆,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她的举止看上去很大气,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干练的气息。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段子矜并不认识她,但很明显,外面那些保镖是认识她的否则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把她放进来。
段子矜皱了下眉,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