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虞拉着枫茉一口气跑到长乐苑,雪娘也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刚好走到院门口。
见宋知虞回来,忙迎上前握住她的双手说道:“回来了?没被夫人惩罚吧?”
宋知虞摆摆头,“没有,雪娘你怎么还没睡?”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啊。”
雪娘一边微笑着说话,一边拉着宋知虞的手往屋内走。
雪娘的话让宋知虞感到困惑,她忍不住侧首看了枫茉一眼。
她记得枫茉送完赏钱回来时,不是说雪娘已经睡下了吗?既然如此,那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溜出了门,还一直在院门口等她回来的?
宋知虞这样想着,突然脑子里浮现出王喜的脸。
她猛一跺脚,怪不得方才在安禧堂的时候,王喜就一直侯在宋夫人身边嘀嘀咕咕,原来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发现她人不见后,在府里折腾出了多大动静!
进到屋内,雪娘让枫茉去招呼下人打来洗澡水,而她则挽着宋知虞走到里间,帮宋知虞脱下脏污的外袍。
雪娘摩挲着宋知虞白衣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瞬的幽暗。
但她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将血衣挂到架子上,随口问道:“你衣服上哪里来的血迹?”
“听将军和夫人说,今夜朱雀大街上有妖,你碰见妖怪了?”
雪娘的声音温和柔缓,就像小时候给宋知虞讲故事般抚慰人心。
宋知虞扶着雪娘的肩膀,迈进浴桶缓缓坐下。
“我的确是碰见妖怪了,但雪娘你不要给我爹娘讲哦。”
“好。”
雪娘梳理着宋知虞的头发,竟然答的干脆。
“我和枫茉碰见的不是朱雀大街上的妖怪,而是在城南乞丐窝里的妖怪。”
宋知虞夸张的将双手展开,朝雪娘比划道:“是一只鹰,它的翅膀展开差不多有两丈宽!”
雪娘按下宋知虞的手,放回水桶。
“小心着凉,泡着。”
此时,枫茉正好端着一篮子花瓣进屋,宋知虞连忙向她求证道:“枫茉,你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鹰,对吧?可吓人了……还好又遇到了在杏木村就帮过我们的苏二哥。”
宋知虞是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雪娘对她了解甚透。
于是便从枫茉手中接过花篮,转而对枫茉说道:“枫茉,我必须要告诫你一件事。”
宋知虞和枫茉都从未见雪娘如此郑重其事说过话,此刻全都安静下来,等着雪娘说下文。
“当初你进府,是因为你在西北长大,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再加上西蜀战事不断,将军和夫人才让你呆在知虞身边保护她。”
“但是现在将军回了京城,知虞又做回了闺阁小姐,这些功夫也就变得不再重要。所以夫人才请来钱嬷嬷教规矩,为的就是让知虞能在京城找个好归宿,平凡安稳的度过一生。”
雪娘抬起头看了枫茉一眼,“有些话详细说来伤人,我就不再多说了。但枫茉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已经听明白了。”
“总之,你以后不能由着知虞的性子陪她胡闹,理应在一旁加以规劝才是,而我也会牢牢盯着你们。”
枫茉闻言将身体站的笔直,郑重其事地对着雪娘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雪娘,谢谢你。”
见枫茉是真的明白,雪娘莞尔一笑,没再多说话,埋头又梳理起宋知虞的头发。
过了半晌,雪娘又道:“好了枫茉,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
宋知虞望着枫茉离去的背影,眼底有着深深的难过和愧疚。
她当然明白雪娘为什么会对枫茉说那样一番话,也正是因为明白,她才会觉得格外难过。
一来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连累了枫茉,二来则是因为宋知虞觉得,自己长大了已不再自由。
宋知虞的情绪变化雪娘全都尽收眼底,她也有丝不忍,便抚摸着宋知虞的头说:“你既然明白,那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做人总要守些规矩的。”
宋知虞几乎是全凭下意识的秒接一句:“做人真累。”
雪娘听到宋知虞这句话后顿了两秒,然后才叹笑着为她舀水洗头。
“做人虽然累,但也最简单。知虞,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做个快乐的人。”
雪娘说这话的语气给了宋知虞某种临终遗言的感觉,她莫名感到一股悲壮辛酸的气氛。
雪娘之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可最近却老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同她说话,真是奇怪。
而且她好像也不在意自己遇到妖怪时是如何脱身的,反而是倒过来嘱咐枫茉谨记分寸。
宋知虞想不明白,雪娘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大的变化,是生病了吗?还是受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