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迹。
他浑不在意地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随后有些疲惫地仰头,靠在门上,抬起眼,正好可以看见那天工绣坊四个大字,还有天边的明月。
他伸手在半空里细细地描摹着那四个大字,喃喃自语:“啊,这是小姐姐的家啊。”
也是,她第一问他要不要跟她走的地方。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温暖而天真的笑来。
有些人,就算是你靠近她,都能感觉到温暖呢。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善良。
小姐姐,大概在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他是哥哥身边的那条狗了。
所以看着他的目光,才会不自觉地带着一种怜悯和温柔,明明知道他是哥哥身边的人,也一直都不曾怀抱敌意。
那是第一个,真正不抱有任何目的,愿意对他露出善意的人。
宫少司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咽喉里有猩浓的铁锈的味道,让人难受。
……
“咳咳咳……。”
少年咳得有些厉害,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眼神都有些模糊。
他低低地笑着,眼神渐渐地迷离。
也许……
从一开始,他就回不了头了,又或者有些相遇就是错误的。
也许多年前,自本岛来的那一日,满院子的樱花树下,他看见的那个年轻的贵公子抱琴而歌的时候,听见他歌声里的忧伤入了迷,就是个错误。
也许在那少年贵公子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朝着他招招手,他就傻乎乎地走过去的时候就是错误。
在那年轻贵公子挑起他下巴,含笑道:“你就是伊贺派来的小孩儿么,这么小,以后就叫我哥哥罢。”也许,他沉浸在对方那温柔语气里时,就是错的。
也许,在他听德川的吩咐,用一贯的手法以为能取悦和控制对方的时候,就是个错误。
也许,从他不甘心只是个小小的任由人a控生死的奴隶时,就是个错误。
也许,他贪心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活着就是个错误。
也许贪恋生命里那些不属于他的善与爱,就是他最大的错。
所以,注定错过唯一救赎的机会,错过那少女一双温暖的手。
……
也许,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也许。
……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他眼神朦胧地,轻轻地低低地呢喃着,瞧,多么的贴切啊。
“咳咳咳……。”
削瘦的少年疲倦地靠着门闭上眼,无力地咳着,却没有力气去擦掉自己唇角的血,他只用染了血颤抖的手从自己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染血的精致荷包。
只是,这一次,他曾经稳稳地拿着太刀的手,却再也没有力气地去数里面的糖,甚至拿不住荷包。
荷包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里面跌出一叠糖纸,还有一颗有些发霉的水果糖咕噜噜地滚落他的腿边。
少年眼神迷离,脸色苍白,他用尽了毕身的气力,颤抖着伸手想要抓住那一颗从他枯瘦手指缝里漏出去的糖。
“我的……糖。”
最终,他尝试着伸出去的手,最终够到那一颗糖后,少年脱力地靠着墙壁,尖瘦苍白的脸孔上露出一个近乎幸福的笑容。
随后,他静静地闭上了眼,轻轻地叹出最后一口气。
下辈子,他,应该可以……做个人吧。
也许,还会有一个很疼爱自己的姐姐呢。
夜深了,少年安静地……睡着了。
身下的大片血迹凝固成一片漂亮的暗红,像冥河边的彼岸花。
……
冰凉的夜风吹过,冬日里的寒风吹灭了城里的最后一片燃烧的火焰。
天边渐渐地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大军,入城。
“立刻将所有街道的尸体收拾,就地焚烧,阻止瘟疫传播!”封逸环顾四周,淡淡地下令。
“是!”立刻士兵将监军的命令传达下去。
几名士兵蒙着脸,一路赶着骡车,收拾着路边的尸体。
“那还有一具!”有一名士兵,忽然看向天工绣坊下。
“赶紧地,收了收了!”另外为首的士兵长不耐烦地下令。
几名士兵一脸晦气地过去,随意地拖起那瘦弱的削瘦身躯。
一名士兵有些惊讶,又有些怜悯地道:“啧,看起来好小,好轻啊,不知哪家的孩子,长得挺漂亮的。”
“你管呢,这打仗还能不死人?云州城算是死得少的了!”另外一名老兵不耐烦地道,随后将那瘦弱的尸体搁在车上:“快走,快走,前面还有呢!”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一路赶着骡车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