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顿,精致的骨结泛白,面色却依然如常,他垂眸深深地看着楚瑜,不知在想什么。
楚瑜却在他的眸光里,浑身僵硬,防备如刺猬。
封逸脸色愈发地苍白,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轻叹了一声:“三爷,三爷……你迟了,迟了十五年,还想要抓住什么,如今本相就算死了,她也是我的。”
分明炽热的空气,楚瑜却觉得琴笙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冰凉,硬生生地压下那些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他们都要烧死在这里的时候。
琴笙却忽然轻笑一声,手腕猛地一转,拔出了长剑。
鲜血瞬间四溅,封逸痛的几乎瞬间就站不住,一下子倒在了楚瑜肩上,几乎晕了过去。
楚瑜立刻抱住他,白了一张脸,眼底隐了泪光:“逸哥儿!”
琴笙看着她扶着封逸的模样,有些出神,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楚瑜被迫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发现整个院子里除了熊熊烈焰,就是他们三人,而曜司众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还想怎么样,要杀就杀。”楚瑜一手按住封逸的伤口,咬着牙,眼底都是冰冷的光。
琴笙却忽然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慢慢俯下身来,直到鼻尖几乎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来?”
楚瑜不明所以:“嗯?”
她听不懂。
琴笙轻笑,幽眸如晦:“十五年,风烟山,有一人等在树下,从未离开。”
楚瑜怔然,忽然心头一紧。
他的指尖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冰凉的触感,几乎渗漏入每一个毛孔里,这种温柔又残酷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封逸待她是温柔的,那种温柔是他对她的爱重与呵护,如细细绵密的丝线,将人包裹,不容拒绝。
琴笙的温柔,像一泓深渊,渊上清风朗月,碧水映桃花,青雾袅袅如仙境让人沉醉,却没有人分得清深浅,其下却有白骨累累。
她一贯看得清楚,也一贯提防畏惧于他。
却在这一刻,他这一泓渊上,雾色散尽,她的眉、她的眼,染尽了来自他的雾气,潮润如露
陌生而熟悉。
她有些恍惚。
那年春日,葱茏风烟山,有谁白衣如许,敛了满襟的梅花鱼,含笑立于树下,漫山的岚烟青云,花色倾城,不及那白衣少年一笑。
……
很久很久以后,楚瑜依然记得那日。
黑暗的夜下,烈火映苍云,那一道修白的轻影挽着长剑,耀眼的火光将他的皮肤映照出一种冰冷的苍白,浓重的阴影勾勒出他精致深邃的五官,眉宇温柔淡然。
一如她初见他的那一日,只是,那年他提着剑一步步地走进她的生命里,改写了她的命运,而这日,他提着长剑,步入漫天火光里,消失在人间,再无踪迹可寻。
唯记得,他看着身下那张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脸,冰凉的指尖为她拨开覆在脸颊上的细发。
低低轻叹:“十五年,人生长恨,水长东。”
……
……
……
“奶奶,后来呢,龙王没有得到他的鱼儿,又去哪里了?”小小孩童捧着脸看向坐在门口绣花的老人。
苍老的女人抬手抚摸了一下手里的绣棚,浑浊的眼看向天边翻卷的青云,呢喃:“后来啊,大陆上再也没有人见过龙王,海风里却永远流传着龙王的传说。”
“幺儿,回家了!”巷子口传来女人催促的声音。
小小的娃娃起身,向着面前的老太太躬身:“谢谢红袖奶奶给我讲故事,奶奶再见!”
说罢,小娃娃一摇一摇地转身向巷子口跑了过去。
老太太坐在斑驳荒芜的院落门口,抬头看了看依稀还看得出当年华丽雄伟的院子,深深地闭上眼,露出个沧桑的笑。
红袖啊……
她老的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名字。
一如那些曾经壮阔的传说,那些人都消失在海风与浪涛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