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刚刚吐白,贵里巷西江侯府已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老夫人古氏昨儿晚上咳了一宿,到了五更才终于睡下。只是人老了,觉浅,到了时辰不用下人叫,自己就醒来了。
几个年轻鲜嫩的小丫头伺候着古氏起床梳洗。袁嬷嬷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篦子,亲自替古氏梳头。
古氏的表情很享受,这么多年下来,唯有袁嬷嬷梳头的手艺能让古氏满意。
古氏突然有些感慨的说道:“还是老人靠得住啊。”
袁嬷嬷笑道:“老夫人要是不嫌弃,奴婢以后天天来给老夫人梳头。”
“这样你岂不是太辛苦。你年龄大了,也该注意点身体。”古氏关心的说道。
袁嬷嬷本是古氏的陪嫁丫头,比古氏还要大个两三岁。因为多年操劳,又没有足够的银钱给她保养,看上去倒是比古氏老个十来岁。
袁嬷嬷很感动,“老夫人放心,奴婢身子骨好得很,至少还能伺候老夫人十年。”
古氏笑了起来,“你有心了,不过老身却不能太亏待你。这样吧,以后每隔三日过来当差,平日里没事就来陪老身说话。”
“奴婢遵命。”袁嬷嬷笑呵呵的,“老夫人,今儿姑爷一家就该到了。老夫人不如穿得喜庆一点。”
却不料古氏闻言,不以为喜,脸色反而沉了下来。
袁嬷嬷心头咯噔一下,没有日日伺候在古氏身边,如今她连古氏的心思都摸不准了。
古氏哼了一声,“自从淑儿嫁给了姓宋的,老身就再也没见过淑儿一面。等淑儿没了,姓宋的才巴巴的带着一家人上京。他这是在戳老身的心窝子。”
古氏抓着脂粉盒子,语气怨恨的说道:“早些年淑儿身子不好的时候,老身多次去信,让姓宋的将淑儿送回京城疗养。实在不行,侯府帮着他在京城谋个缺,只求那一家子能回京,了却老身思女之痛。可是他却说京城乃虎狼之地,所以不敢来京城。哼,如今淑儿没了,他倒是有胆量回京城。真是欺人太甚。”
袁嬷嬷着实没想到古氏对宋子期有这么大的怨气。要知道平日里古氏从来不在人前议论宋子期。
或许是因为今儿宋家人将到,古氏受了刺激,冲动之下才会说出这些话。等冷静下来,说不定就会后悔。
袁嬷嬷急切之间,想到蒋氏留下的两个孩子,说道:“老夫人息怒。姑爷有再多的不是,可他毕竟是姑太太的夫君,还是表小姐和表少爷的父亲。奴婢早就听人说,表小姐长得像姑太太,一会表小姐他们到了,老夫人见了肯定高兴。”
古氏嗯了一声,不喜不悲的说道:“两个孩子自生下来,老身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性子好不好,像不像淑儿。罢了,罢了,看在宋子期替淑儿守了三四年的份上,老身也不同那一家人计较。”
袁嬷嬷笑道:“还是老夫人大度。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依着奴婢看,老夫人比宰相也不差。”
古氏顿时呵呵呵的笑起来,“你这老奴,就会哄老身开心。”
顿了顿,古氏又吩咐道:“一会你去一趟芙蓉院,问问大太太,给宋家准备的院子有没有收拾好?还有厨房那边,姑爷一家第一次上门,晚上的酒席一定要丰盛。宋家不差钱,姑爷见识又多,预备酒席一定要用心。”
“奴婢遵命。”袁嬷嬷心里头想着,老夫人嘴上抱怨宋子期,其实心里面还是很稀罕宋子期这个女婿。毕竟能得宋子期这样能干的人做女婿,也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只是可惜蒋淑没福气,早早的就亡了。
袁嬷嬷领命来到芙蓉院,传达老夫人古氏的意思。
大太太方氏满口应着,请老夫人放心,她一定会将所有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等到袁嬷嬷一走,方氏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同身边人抱怨道:“老夫人在乎宋家,还特意派人来叮嘱我。难道她不派人来,我就不知道置办酒席吗?就算家中银钱紧张,也不至于在亲戚面前落了脸面。老夫人分明是不信任我,特意让人来敲打我。”
“太太息怒。”大丫头金桔劝道,“老夫人多年没见宋大人,一时激动也是难免的。”
方氏一脸不满,“她哪里激动,我怎么没看出来。想当初蒋淑过世的时候,她还骂宋大人。如今宋家进京,她一反常态,我看她分明是看上了宋家的银钱。”
金桔心头一惊,朝门口看了眼,幸好没人听见。“太太,这不至于吧。府中账上没钱,可是老夫人手里有钱啊。老夫人是老封君,又怎么会看上宋家的钱,那岂不是连体面都不要了。”
方氏讥讽一笑,“什么体面啊。我做儿媳妇的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分明是个嫌贫爱富主,只不过平日里掩饰得好,你们这些人才会被蒙骗。”
金桔只当方氏记恨古氏,所以并不相信方氏所说的话。
金桔是忠仆,自然要尽到忠仆的职责。她劝道:“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