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有气度不与她争执。
图坦卡蒙愤怒地甩了一下袖子,“退下。”
夏双娜会意,叩首再叩首,“谢陛下,娜芙瑞告退。”
那一刻,她真的佩服自己的演技,明明万箭穿心却要装作微笑着潇洒离开。
到门口不过几十步路,她却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跋涉了一个世纪一样艰难、漫长。
哪怕心痛得无以复加,也要昂首挺胸地走完这一程。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图坦卡蒙凝视着娜芙瑞独自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她的轮廓缩成一个点,到再也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王座的包金扶手,却依旧无法抑制地颤抖,显然是隐忍压抑到了极致。
再昂贵的金属和宝石也没有一点的温度,她绝情的话更让他浑身冰冷。
埃及终年炎热,屋外明明艳阳高照,他为什么感觉这么冷,这么冷,冷到他都感觉不到心跳和血液流动了。
他知道她还爱着他。
但她为何不愿意承认?
她为何如此决绝?
他多么想跑过去抱住她,紧紧抱住他。
告诉她,他愿意相信她。
告诉她,他真的很爱她。
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保护她。
阿伊连续几联合大臣上书要求立即处死她,他不顾宫廷和民间的非议,顶着几乎整个朝堂的压力护她周全。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让她因此对他感恩戴德。
她那么要面子要尊严的一个人。
他的柔情,也只能披着别饶名头送给她。
一国之君本不该为儿女情长牵肠挂肚,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了权力和国家隐藏自己的感情。
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他做过很多违心的事,过很多违心的话,却从未如此心痛。
痛着痛着,心就麻木了。
夏双娜的身影终于挪出了宫殿,图坦卡蒙一把就把艾从桌子下面揪了出来。
“去查霍普特,三内,我要他所有资料,和娜芙瑞是怎么认识的,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我的近卫队中抽调十人,暗中保护她,一有消息,立刻来报,若她伤了一根头发,都给我提头来见!”
夏双娜行尸走肉般一步步挪到监狱门口时,迪米特丽已经被放了出来,一见到她就迎了上去,“娜芙瑞,谢谢你,我还以为要呆在里面一辈子了。”
“没事,都结束了。”夏双娜宽慰迪米特丽。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你。”
夏双娜此时如果知道所有的事情,肯定会,不,我救了你三命。
第一次,我帮你挡了阿吞暴徒的一剑。
第二次,我差点替你吃了那个有毒的面包。
还有这一次,总共是三次。
不到一周,我就救了你三次!
到底你是我的灾星,还是我是你的大救星?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既是不期而遇的巧合,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实话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因为我们一样,远离家园,善良却被诬陷,承受了太多苦难,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要一起勇敢面对。”
“嗯。”迪米特丽眼眶微红,握住了她的手。
“迪米特丽,你多大了?”
“我刚满十六岁,你呢?”
“我快十七岁了。”
“那你比我大,我叫你娜芙瑞姐姐。”
“嗯,我叫你米粒好不好。”
“听起来很好听,是你们家乡的语言吗?”
夏双娜再次施展了她瞎胡扯的技能,“米粒是一种奢华的宝石,比黄金都贵,洁白晶莹,就像你细腻的皮肤一样美丽,象征着富有高贵,很适合你。”
“好,我记住了。”迪米特丽姐矜持地微笑着,欣然接受了自己在埃及第一个昵称。
但如果她知道这曾经是一只脏兮兮的老鼠的名字,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迪米特丽望见夏双娜又红又肿的眼眶,不禁担忧地问,“你的眼圈怎么红红的,你刚才哭了吗?”
“没有,”夏双娜急忙揉了揉眼眶,“沙迷了眼。”
“我帮你吹吹。”迪米特丽凑到她身前,优雅地探身,轻轻地吹着气。
浅浅的体香拂过鼻翼和睫毛,夏双娜仿佛置身在花海之中,伸手就抱住了香香软软的迪米特丽,她真的好美,美饶怀抱似乎有治愈的奇效,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她也没能轻松多久。
某法老,要是查不出神庙里的奸细是谁,她可就罪加一等喽。
想到图坦卡蒙冰冷的眼神,她就又心痛得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