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去了,内心发酵了数个日夜的苦痛和忧惧如决堤的尼罗河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必压抑不必忍耐不必强撑,因为有阿伊在他身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飘零在底比斯,泪水奔涌冲出眼眶,霍普特趴在阿伊肩头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警告,如果不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陛下也不会受伤。”
阿伊提醒过他不要和梅多罗这种丧心病狂的人纠缠,他们都牵扯太多,可他不听规劝自作主张,果真被阿吞暴徒利用,险些害陛下丢了性命,现在霍普特才明白了老臣的深谋远虑和过人智慧。
阿伊胸口被哭湿一大片,滚烫的热泪贴着他的衣服向下洇开,阿伊身子却隐隐冒出一丝寒意,霍普特大哭是因为图坦卡蒙,因为他心疼图坦卡蒙,霍普特对法老的忠诚远超那些标榜忠心的所有臣子。
阿伊眼中的光倏而黯淡下去几分,如果让霍普特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会容得下他吗,还好这次没露馅,若让他知道乌纳斯和玛德基瓦都是在为自己办事,估计要炸了吧,万幸万幸啊,阿伊不露声色地抚着他的背。
霍普特愧疚又懊悔,断断续续哭诉,“那时梅多罗拿刀捅向我,是法老推开了我,不然我可能就死了,还好陛下伤得不重,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说,是陛下推开了你,也是陛下出手,为你斩杀了那个狂徒?”阿伊难掩惊讶。
“是。”
“可他尊贵之躯为什么要帮你?”
“我也不知道。”
阿伊忽然一悚,图坦卡蒙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啊。
霍普特的身份档案全是他精心伪造的,他把霍普特伪装成村民的遗腹子,母亲也是一个乡野村妇,图坦卡蒙不会怀疑吧。
图坦卡蒙和霍普特从小相隔千里,未曾相见,成长环境截然不同,身份地位天壤之别,但镌刻在生命血脉中割不断的联系,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一起,站在了一起吗?
阿伊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发生了。
这威胁他的大计,他必须马上做新的打算,阿伊眸光闪了闪,“霍普特,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要让旁人知道。”
阿伊感觉霍普特抱着他的气力小了一分,他低头,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带着迷惑的水雾,正望着他,为什么。
从小没有父亲陪伴的男孩子多少缺乏阳刚气质,内心敏感,害怕再被抛弃。
阿伊真诚地凝视着他,“霍普特,我自可以向众臣宣布,你是我的儿子。人们自然敬你畏你,连法老都会礼让你三分。可若这样,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儿子,宰相的儿子了,臣民会将你所有的成就归功于我的恩惠,法老怎样监视提防我,也就会怎样对待你,你想这样吗。”
霍普特自然不愿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有这样一位优秀卓越的长辈,如果他自己也争气,人们会说他不愧是阿伊的儿子,如果他遭遇失败,人们又会说他不配做阿伊的儿子。
霍普特含泪点头,“我明白,我也想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丧葬祭司,像您一样,为法老效力,为埃及效力,像您一样,做一位忠臣,一位名臣。”
“好,父亲相信你,你的未来比我辉煌光明。”
得到宰相的肯定,霍普特热血沸腾,却做出一个略显幼稚的举动,“这是我们的秘密,来,拉勾。”
阿伊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与霍普特的长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儿时父与子的游戏,过去没陪他玩过,现在补上。
阿伊看着对他灿烂笑着的霍普特,还感觉是在梦中,“我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我回家了!”霍普特紧紧拥抱住阿伊,眼眶一次次被泪水润湿,嘴角幸福快乐地上扬,眉梢和睫毛都挂满了喜悦。
这次,他再也不会推开他了,他从小没有父亲,原来,有父爱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他从记事就被罗茜告知,他的父亲已经病故了,他每次在文献上看到父亲这个词,或者听到别人喊出父亲这个词,心底都会一震,然后就是无法排解的苦涩渐渐袭遍他的全身。
霍普特不是个逆来顺受安于平凡的人。
他坚信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争取来。
但唯独没有父亲这件事,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
他曾抱怨命运对他太过残酷,谁知命运留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终于有父亲了,还是这么一位伟大出色的父亲。
“霍普特,叫我一声父亲吧。”
话到嘴边霍普特还是害羞了,脸颊像是涂了胭脂,泛着两圈亮光,他抿了抿嘴唇,哎呀真的好害臊。
“叫啊。”阿伊催促。
“改天吧,”霍普特找了个理由,“因为你骗我你病了,我这次不叫了。”
阿伊哼了一声,真拿他没办法,“不叫就走吧,神庙不是还有晚课吗。”
霍普特依依不舍,抹去眼泪,“大人,请您多保重,我会再来看您的。”
霍普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