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尔那,意为“阿吞的地平线”,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为彻底摆脱古埃及传统宗教束缚,埃赫那吞决心建造新都推行改革,斗志昂扬的叛逆法老乘王家帆船顺流而下,在尼罗河东岸发现了这片他梦想中的土地。
这是一片空旷的净土,它纯洁的身体上没有为任何神灵建造过庙宇,因而没有死板教义糟粕,未经阿蒙祭司荼毒,经过埃及十几万能工巧匠三年精心营造,阿玛尔那城拔地而起,鼎盛时期共有五万人口居住,是一座当之无愧的国际大都市。
阿玛尔那西临尼罗河,东部和北部均有石灰石悬崖作为屏障,峭壁之外竖立有十三块巨大的界碑,圈定主城为一片南北长、东西窄新月形地带。中央一条宽敞的大道贯穿南北,将城市分为两半,自西向东有两条干涸的河床,为泛滥季防洪之用。
沿大道一路向南,鳞次栉比的民房秩序井然,虽不是高楼大厦,却也气势非凡,人们趴在自家窗台上,朝外高呼法老王后万岁!
图坦卡蒙迁都后,政府官员跟随法老全体撤离,但部分恋家的民众选择继续留在阿玛尔那居住,毕竟它是这样美丽迷人,因此阿玛尔那此时并未成为一座废城,依然生机勃勃。阿玛尔那真正的衰败是在十九王朝,拉美西斯家族将阿玛尔那的宫殿和神庙大肆拆除,其建筑材料用于修建自己的宫殿神庙宣扬自己的丰功伟业,阿玛尔那渐渐被人遗忘,又经三千年风吹日晒,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孤零零的石柱、青白斑驳的地基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夏双娜无比庆幸,能亲眼看一看阿玛尔那的真容,在这座太阳神的城市,明亮的光线仿佛具有了形状和体积,将天地之间的空间全部充盈满溢,如同轻盈的小精灵,穿过葱绿的棕榈树,落在人工湖,随着湖水轻轻荡漾,让人赞叹生命的呼吸和律动。
夏双娜心脏剧烈跳动,胸中有种情愫好像要被唤醒,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到阿玛尔那,却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描摹过每一座房屋每一棵树木无数次,如漂泊流浪数载终于归家的游子,眼中隐隐含泪,耳边仿佛飘过吟唱:
“伟大的地平线之城,您是如此美丽,只要看您一眼,就像是来到了天堂。”
天已大亮,眺望远方,依稀可见阿玛尔那宫殿的轮廓,白色砖瓦倒映在明镜般的湖泊中,一步步近了。
如果说是底比斯王宫是威严的神圣殿堂,阿玛尔那王宫更像是惬意的世俗之家。
整座宫殿造型精巧轻盈,房顶由根根圆柱撑起,柱基贴了一圈金箔,镶嵌大块的宝石和水晶,墙基饰有彩色玻璃和珐琅,看起来富丽堂皇,家具多用黄金包边,处处彰显帝国的富足繁盛。
天花板和地板、四面墙壁上绘有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图案。
小牛犊在阳光下欢快地奔跑,稚嫩的四蹄哒哒踏过红色沼泽地,振翅欲飞的水鸟在茂盛的芦苇荡嬉戏,惊起草丛中几只蝴蝶。
鲜艳欲滴的莲花生机盎然,细长身形的鱼儿在湖水中摇曳,大自然的清新妙趣感扑面而来。
东苑便是仿照阿玛尔那王宫所建,可与真正的王宫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在纸莎草、水生植物和莲花壁画之间,诗情画意的诗人法老埃赫那吞就曾坐在这里,幻想着阿吞神照耀下的一神世界。
阿玛尔那王宫不仅有旖旎自然风光,更充满人伦亲情。
宫殿的主人不仅是主宰王朝命运的法老王后,还是疼爱孩子的爸爸妈妈,房间里的壁画定格了这些历史瞬间,埃赫那吞一改正襟危坐为慈祥和蔼,走下神坛,像一个普通男人,与妻子逗弄幼女,享受天伦之乐。
但这些壁画里很少能见到图坦卡蒙的身影。
他是侧室的儿子,地位低于他嫡出的姐姐妹妹,在登基之前,图坦卡吞的确没有资格和公主们一同出现在正式场合。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各自下榻在当年埃赫那吞和纳芙缇缇住过的寝宫里。
夏双娜被安排在公主们曾经的卧房休息。
夏双娜哪里闲得住,四处参观游览,后院是一座水池花园。她在一尊雕塑前驻足,这座雕像有一人那么高,是戴着蓝冠的埃赫那吞法老坐在长方体形状的王座上,他的大腿上还偎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女孩正仰头,撅着嘴唇亲吻法老的脸颊,法老的双手轻松地搭在女孩腿上。
那女孩就是幼年的安赫姗那吞。
她眼睛眯起,笑得那样开心,夏双娜从未见安赫姗那蒙这样笑过,她总是高贵威严,言谈举止不露出一丝瑕疵,因为再也没人能让她依赖任性。
父女俩皮肤的质感,五官的起伏,衣裙的褶皱,众多细节处理得栩栩如生,午后阳光从雕塑上掠过,仿佛时光倒流。
雕塑家站在对面,比照着父女两人的模样,在大石块上用凿子敲敲打打,确定雕像轮廓。
这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程,年幼的公主一定感到疲乏不耐烦,哈欠连连,在父亲大腿上乱动,吵闹着要睡午觉。
埃赫那吞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