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雨如箭,迎面飘打。
成梁只是压低铁盔的帽檐,免得雨水打入眼角,便任由劲风将斗篷扯得笔直,飞掠的雨点击打其上,擂出阵阵水花。
身后密集的马蹄声中,忽而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便是几声马的嘶鸣伴随着人的惨叫。
不需回头,他也晓得那是有人雨夜中看不清路况,因而失蹄坠马。
这是第几个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便随着前方山岗后一道疾速升起的焰火,被迅速抛之脑后,他直起身顾不得扑面的雨水,挥手喊道:
“快!再快点!”
那是今夜中第三道在同一位置生起的焰火,那意味着至少三只队伍在前方与燕行烈一行不期而遇意味着那些野草般不值一提的白莲教徒们,终于纠缠住了疲惫猎物的手脚。
意味着,苦苦追寻的“猎物“已近在咫尺!
说来也怪,这越是靠近,成梁的头脑却反而越是冷静。这感觉仿佛回到当年效力疆场之时,他以勇力与燕行烈、李魁奇并称三虎,无数的日与夜他就是这般纵马疾驰,然后将胡虏杀得片甲不留。
只是,当年与他并肩作战之人他脑海中闪过一个雄壮的身影,一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却迟迟没有吐出口。
恰在此时,又一朵焰火在云上炸开。
第四道!
“驾!”
成梁一个激灵,快马加鞭,顷刻便甩开其余人等。他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夺回白莲圣女。
“唏律律”
战马昂首长鸣中,他纵马跨过山岗,天地蓦然一清。
雨势渐歇,被夜风扯碎的乱云飞渡,半轮残月自云后时隐时现。
山岗后是一片视野开阔的低地,大片建筑群的废墟塌伏其中,在晦明不定的月光里,只显露出一整片笼统而漆黑的轮廓,起伏着蔓延入更远方的黑暗深处。
这是?
这片陌生的废墟让成梁微微一愣,但很快他便打住了念头。此地是何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燕行烈在什么地方?白莲圣女又在什么地方?
好在这无需他另耗时间去搜索,泥浆里一路散落的残尸将他的目光指引向了废墟前沿的一片斜坡。
斜坡上厮杀正当惨烈,百余名白莲教徒将燕行烈三人团团围住。然而,尽管双方人数差距悬殊,但确是人少的一方占了上风,杀得白莲教徒节节败退。
乱糟糟的刀枪剑戟里,短发的道人闪转腾挪,手中长剑神出鬼没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手持一双铁尺,好似极擅长幻术,手上刚挥出一片火花,转身边散成一抹黑烟咦?这又是谁?
在成梁得到的情报中,够胆掺和燕行烈这趟浑水的,一路来也只有短发的道士一个,从哪里又冒出个懂幻术的书生?
但那不重要,这书生和远方的废墟都不重要。
成梁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人群里那个熊罴一样的汉子,以及他身边那只傻呆呆的羊。
“驾。”
马儿在他的鞭策下撒开了四蹄,他架稳了马槊,枪尖遥遥对准了人群里那个雄壮的身影。
嘴中快嚼碎的那个名字,终于从齿缝间迸出。
“燕行烈!”
大胡子早早就察觉到了快速逼近的马蹄声,眼角的余光里更是瞥见得一骑趁着风雨突袭而来,只是周围的白莲教徒忽然愈加悍不畏死,扑上来用血肉之躯纠缠住他的手脚与剑刃。
不过几个呼吸,地上又添了残尸数具,他也终于寻机脱身而出。
然而。
才将将转过身,一点明晃晃的枪尖已在眼前无限地放大。
电光火石之间。
燕行烈以与庞大身形不相符的灵活,微微晃动,那本该穿胸而过的马槊便落在了腋下空处,而后他铁铸似的手臂一展,这连人带马力逾千斤的一击便被他单臂夹在了腋下。
成梁感觉自己好似撞上了一块顽固的山石,只微微一晃便不得寸进,眼睁睁瞧着马槊弯曲到一个令人心悸的程度,没来得及撒手,那“山石“吐气开声:
“喝。”
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连人带马便被扫飞了出去。
马儿直直飞出十余步,落地又滚上了好几圈,停下来已是四肢尽断,口鼻涌出血沫,显然是活不成了。
倒是成梁,虽然身躯庞大,但也出乎意料的灵活,人在半空已是利落地脱离了马鞍,虽甩落了头盔,但滚上几圈卸去力道,便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
他解下浸满了泥水的斗篷,露出与燕行烈一般无二的镇抚司装束,随即又抽了腰间的重剑于是乎,两个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巨汉,在这尸横遍野的雨夜里默然对峙。
燕行烈瞧着对面那个曾经生死相托的旧日袍泽,神色难免有些复杂,尽管晓得无济于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
成梁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