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推门走入的顾琴娘,蔡鞗向抱拳见礼的女人微微点头,示意自便后,这才一一看过三位老人。
“鞗曾与娘亲、叔父谈论过这个问题,向内开源节流,无论针对的是谁,都是得罪人的事情,都是从他人兜里拿钱之举,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自是有无数人不满而反对。”
“弊政就是弊政,不是说不需要清明政治,而是说应该宜缓不宜急,宜稳不宜乱,应该一步步来,分而划之,比如先解决人数、体量较小且民怨较大的贪官污吏,以此获取百姓支持……”
“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进行,一步步稳固,分而划之,如实力相当的两军争锋,不断削弱敌人实力,不断制造敌人内部的分裂,使之永远势弱,而我军永远是力强一方,最后胜利者自然是我军一方。”
“王文公之所以最后黯淡收场,不仅没有分化敌人,反而将敌人仅仅团结在了一起,同仇敌忾进行抵抗。”
“保甲法希望用乡勇替代耗费较多的招募的禁军、厢兵,得罪了享受百年福利的百万正规军。”
“免役法,得罪了不在征役中的官吏、士绅、僧侣。”
“方田均税法得罪了侵吞了田地的官吏、士绅、权贵。”
“青苗法虽好,借贷给陷入困境的农人,但要知道一个事实,我朝不禁止兼并田地,至少超过七成田地在富人手中,官吏强迫富人借贷,富人借贷后,又会将这些无须承担的借贷利息强加在佃户身上,间接加重了农人负担,得罪了耕种百姓。”
“市易法以官方借贷,以官方收购市面货物,用以平抑物价,且不说侵吞了大商贾利益,官方参与借贷是好事,但官方是个公平公正存在,一旦参与商贾之事,存在盈利亏损后,便成了垄断性商贾,便成了大肆打压物价,成了低买高卖另一个不良商贾,不仅得罪了各富裕商贾,更是得罪了茶农、桑农、织工……”
“农田水里法……”
……
蔡鞗一个个点名,郭涣情绪更为低沉,多次想要开口,辩解,却又无力辩解。
蔡鞗叹气道:“不管王文公目的如何,从上至下将人得罪了太多是事实,如此之下,又怎能不失败?”
“开源节流,开内部之源、节内部之流,或农人或商贾,或匠人或士绅权贵,都要从他们身上取得利益财赋,都是得罪无数人事情,都要面临无数艰难,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成功。”
“但是,从外部开源,从外部取得财富充实空虚了宋国,如此风险就要小了太多,风险不仅小了,同时也能让所有人衣兜鼓起来,朝廷从外取得财富多了,国库充足,便不需要一再增加农人赋税,便可以为百姓松绑一些,以此来富裕底层百姓,底层百姓富裕了,自也能抵挡物价降低风险。”
“百姓衣兜里无钱,依靠着粮食价值过活,一旦粮价骤降,势必如今岁江南帛锦、粮食引发的动荡一般无二,但百姓衣兜里有了钱财后,物价越低,便意味着百姓负担越轻,也才是真正的国泰民安,才是真正的盛世繁华,而现在的宋国……在鞗看来,不过是吹起的胖子,不堪一击。”
蔡鞗看着猛然抬头的郭涣,平淡说道:“郭老也不用辩解,高赋税之下,必然给百姓带来巨大生活压力,也必然让所有人都以‘利’为信条,郭老年长鞗数十岁,当见识过无数次士大夫酒楼高声谈论财货、女人,士农工商,以教导天下廉耻礼仪为己任的士大夫,当席高谈阔论财货、女人而不以为耻,人人自私自利,人人浮夸爱慕虚荣,人人无知自大……”
“哼!”
蔡鞗奋力撑起左臂站起,强忍着右胸撕裂疼痛,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淅沥沥小雨。
“麻逸蛮荒、贫穷、瘴气无数,与有着与流求岛一般的野人土著,但这里有着可以耕种田地,有着常年栽种稻谷的田地,有着通往南洋诸国、西洋的中途休整要地。”
“南越、占城的粮食,南洋的香料,天竺的黄金,西域的硝石……这些东西也都是些死物,死物尽管价值无数,也还没放在鞗的眼里,但这些地方又有多少人丁?能够吃下多少货物?”
“朝廷赋税一年高似一年,百姓拼命耕种,拼命栽种茶桑,今岁的帛锦价值因何走低?茶叶收益因何一年不如一年?还不是人丁不足以消耗掉剩余产值?如何增值百姓生产、制造出来的物件?只有更多的人来消耗掉多出来的物品!天下哪里有足够多的人丁?南洋、西洋!通往南洋、西洋又岂是这么容易?难道不需要中间停歇休整,不需要船只补给粮食、水源?流求岛是!麻逸是!将来南越、占城、渤泥、马六甲、天竺……都是!都是中转站,但凡眼光稍远者,都不会错失如此之重地。”
“宋国本土百姓穷苦,无力抵挡粮价骤然降低,南洋诸国,升龙、佛逝、渤泥、蒲甘、天竺同样抵挡不了粮价或骤升或骤降带来的后果!”
“哼!”
“他国人死活与鞗何干,与自己人的命相比,野人土著的命不值一提!不管你们喜欢与否,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