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努力从乌云的包围中冲出,寂静的京师南城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油灯下,古冬儿卖糍粑串的叔叔路浩人唉声叹气。账本摊在桌上,但他却一眼都不想看。
“今天又只卖出去几串。血本无归啊。”
眉头皱在一起,要从黑脸里榨出碳似的。
身后传来响动,路浩人寻声望去。
“是香菱啊。”
路浩人和于香菱从小指腹为婚。日子虽然艰苦,但夫妻俩依然不离不弃。
看着于香菱手里白花花糯米,路浩人说:“还是把糯米放回去吧。糍粑串我们不做了。”
“可是,浩人。我们不做糍粑串还能做什么呢?”
两人加起来快一百岁了。
这辈子除了种地,就只剩下糍粑串这手艺。
地被地主占了,糍粑串也卖不过京城里的其他商贩。
流亡路上,也没了唯一的独子。
于香菱觉得天塌地陷。
“没事。明天我跟着武大力那孩子一起去货场找活干。我还不信在京师能饿死人!?”
为了表示自己还身强力壮,路浩人强行站直了身子。
“唉哟!”
腰间传来的剧痛让路浩人秒变体弱多病。
长期打糍粑,已经将两人的身体破坏殆尽。再加上年事已高,繁重的体力活是绝对不可能做得下来的。
难道就真的只能去做乞丐?或者饿死街头?
路浩人刚被老婆扶上炕躺好,敲门声响起。
于香菱擦干眼泪开门,将喘着大气的古冬儿请入不大的房内。
“你这孩子,啥事急成这样?咦,你篮子里装的什么?这么香。”
将竹篮放到桌上,古冬儿神秘兮兮地揭开盖在上面的白布。房间内顿时弥漫着路浩人夫妇从未闻过的浓郁香味。
饼干,酸奶和蛋糕。
这三样东西光是在视觉上就给这对夫妻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来,请叔婶尝尝。”
路浩人行动不便,由古冬儿亲自喂他。
“这叫什么名堂?”路浩人眼睛瞪得老大,总觉得眼前的蛋糕是妖怪变的幻术,“松软可口,还一股子蛋奶香味。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冬儿,你做的?”
“是兴王殿下。”
一提到朱兴,古冬儿满是汗水的小脸上就笑嘻嘻的,“兴王殿下的原话就是,‘想知道这三样东西的制作方法吗?明天午时到破城隍庙集合。’,以上。”
收起剩下的食物,古冬儿话别叔婶,连忙往下家赶去。她的任务可不轻,要跑十几户人家呢。
“香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路浩人努力克制心中乱窜的激动,说话声略微颤抖。
于香菱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顾腰疼,路浩人用尽力气坐起身对着紫禁城方向抱拳而望。
“多谢兴王活命之恩!多谢兴王活命之恩哪!!”
老泪纵横。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五十多岁的路浩人难得大哭一场。
晨光初现。
几乎一夜未眠的路浩人穿上本该在新年才穿的新衣。
躺了一夜,腰疼缓了许多。
他站在院子里回头催促道:“香菱。你怎么这么慢?快点!都一把年纪了还梳妆打扮个什么劲?”
“急什么!!”于香菱也难得穿上新衣,抹了点腮红,虽然在她黝黑的脸上这点腮红基本上等于石沉大海,“对了。你通知武大力那孩子了吗?要是没他,我们指不定还到不了京师。现在有这等好事,我们可不能忘了他。”
“刚刚去说过了。他马上就过来。”
话音未落,小小的院子里从门口塞进来一名六尺(一米九左右)高的憨厚壮汉。
光那膀子就比院子里那棵小果树还粗。
“叔,婶。准备走了吗?”
“走吧!”
于香菱一出来,差点没把路浩人和武大力吓死。
只能说,年纪大了,就别浓妆艳抹,特别是皮肤还非常黑。不知道的还以为黑无常呢。
虽说朱兴定的是午时。但得到消息的流民唯恐人多,把自己挤出好事圈,大多数人早早的就跑到破庙来等候。
而最早的家伙在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就跑来破庙睡。
大家尝过饼干,酸奶和蛋糕之后,心里都明白一件事。只要学会这些东西的做法,自己下半辈子再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好家伙,来这么多人。”路浩人丝毫不在意破庙前的人山人海,自信地瞧了眼身边的壮汉,“大力啊,就靠你了。”
人如其名。武大力力排众人,轻松将路浩人夫妇带进破庙内,坐到维持秩序的胡默刀面前。
久经沙场,见惯大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