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谕跟典吏一样,都属于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同典吏不同,充任教谕的人一般都有功名在身,往往都是举人。
举人出来做官,虽然比不上进士,至少也算是一条通途。
当年的海瑞海刚峰就是由举人出任教谕,而后出任县令从此而走上官路。
“原来是宋先生。”
杨渊脸上正色:“敢问先生用纸可是为了筹备手稿之用?”
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杨渊接着正色问道,天下这么大,同名同姓之人这么多,谁知道这位宋应星是不是那个《天工开物》的那位呢?
毕竟自己手底下已经有个东王了。
这下倒轮到宋应星皱眉头了。
怎么,眼前这位还是个书商?
“尊驾是……”
“哦,在下在籍尚宝司司丞杨世禄之子,杨渊,先生唤我潜之便好。”
“原来是杨公子,倒也不算是著述,前几日流寇围城,攻打甚急,心中或有所感于是准备下笔写一篇文章,家中纸尽,所以出来采买。”
杨渊异常热络,毕竟这位宋先生是自己跨越时空的偶像。
这可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啊。
上下五千年,只有一个宋应星。
“文章么?却不知道宋公准备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
杨渊看着宋应星,作为宋应星的铁杆粉丝,杨渊估计这位可能正在筹备那篇《野议》。
“宋某与令长曹先生在衙中闲坐,感慨时局艰难,遂成此文。”
“孟东野云,物不得其平则鸣,宋公此心却似古人。”杨渊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宋公准备写些什么。”
“昨夜拟稿,洋洋洒洒甚于万言。”宋应星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议世运、议进身、议民财、议士气、议屯田,如此草草十二论,将家中旧纸耗费一空。”
杨渊点了点头:“宋公所言,可谓得其本来,不知可否有幸一睹?”
宋应星看了杨渊一眼:“杨公子,在下只是一个教谕。”
杨渊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转念一想,终于明白宋应星为啥这么说了。
宋应星担心地是自己蓄意攀附他,意图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故意言明。
教谕作为县衙之中的不入流官员,地位有些尴尬。
首先就是教谕的核心权力被上级官员侵占的比较厉害,在明代的制度设定之中,教谕的主要权力是负责管理本县的生员,也就是秀才们,负责考察平定秀才,并且有权力免去秀才的功名。
可是在实际操作之中,教谕的这项权力被知县和知府两级侵占了。即便是教谕决定要免去某个秀才,知县也会进行第二次审定。知县审定之后,又要交给知府再审定一次。
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障碍,教谕就没法免除秀才的功名。
而教谕本身又本身带着举人的功名,明代考中举人极难,一向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这也就导致了知县不会将教谕视为正式的下属。
因为大部分教谕经过考评之后,就会转任县令或者推官。
相较于典吏、主簿这些从小吏提拔起来的官员,教谕与知县之间可谓是“同类”。
既然是同类,那就自然会另眼相看,这也就会导致教谕平日里不会有什么俗务,处在一个上不接天,下步踩地的尴尬位置上。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教谕类似后世政府里的地震局,不出事意义不大,真出事也用不上,但是还不能没有。
“宋先生可能来汉中时间不长,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我在洋县曾经创办过一个学社,名为旷社。”
宋应星脸上沉默,只是看着杨渊。
“我们并不钻研时文,也不讲究什么诗词,说来惭愧即便是圣人之道也不怎么钻研。”
杨渊很厚颜无耻地说道:“学生对功名利禄并不上心。”
宋应星倒是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那这旷社又是在干什么呢?”
“弹琴吹箫,弄鼓鸣筝,望月高歌,随风吟诵。”杨渊觉得自己现在把旷社包装成一个热爱自然科学的积极向上社团是不可能了。
毕竟主要活动场所都是在青楼里面。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宋应星用了一句曹孟德的诗:“杨公子志向不小。”
还真是会聊天,或者说是别具慧眼。
杨渊索性厚着脸皮:“在下一看到宋公,便觉得好似故交一般,今日无论如何,也请宋公给在下看看手稿。”
宋应星倒是有些促狭:“看一看可以,纹银十两。”
好大的口气,看了一眼就要五亩田去。
杨渊想了想:“不如这样,给我看上一眼,我愿奉上花红毛边纸三刀。”
宋应星看了杨渊一眼,点头道了一声好。
于是一行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