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块拉着战马,看着身后的义军战士们纷纷牵着战马走出营门,列队而立。
他抬起头望向南边,那里是官军营头所在的位置,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棉甲,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又要开始了。
他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双目盯着南面的方向。
“老拓。”
一个穿着红衣的骑手跨着战马,领着五六个从骑打另外一边过来,他身后的从骑手上晃荡着一面蓝色的旗帜。
他隔着老远就张开嘴叫唤,跑过来之后双手握住缰绳,伸下脑袋看着蝎子块,嘴上叫着他的名字。
“老拓,高疤子点了老子的将,你老兵强,你说咋打,这一阵咱就怎么打。”
蝎子块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等过天星来了再议。”
那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啥,只是望向另外一边。
义军之中,首领多半出自边军之中,甚至不乏将门世家,所以他们往往以混号当先,免得引来朝廷的报复。
义军之中林林总总那么多股,绰号上面就难免有些一言难尽。
比如闯塌天、射塌天、轰塌天这个塌天系列,还有过天星、混天星、黑虎过天星等等星星系列。就算是形成了系列批量,也难免有重复的情况。
譬如这个过天星的字号,就有两个老字号营头的首领在用,一个是“过天星”张天琳,他是绥德逃卒,家中兄弟五个,还有个绰号叫张五,长期跟随李自成一起流动作战。
眼下在汝州的这个叫惠登相,也是延安人,不过是清涧县的,长期跟张献忠、罗汝才一起纵横河南、湖北、南直隶等处。
没过多久,惠登相也领了一队骑兵过来,他面庞彤红,下巴上厚厚的胡须。
“老拓,你是跟见姓卢的见过仗的,跟咱们也念叨念叨。”
“没用。”蝎子块看着这两个家伙:“你们也是老掌盘了,我在南阳碰他的时候,只有步兵,战法跟川兵很像,不过多一股蛮劲。现在又添了关宁兵,跟哪会又不一样。我要说他只有步队厉害,不是坑了你俩?”
义军之中并无有上下尊卑,所有人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你高迎祥手下战力最强,我蝎子块下人马最多。高兴了,大家尊称你一声“闯王”。要是翻了脸生了气,也能当面骂他“高疤子”,拔营就走。
蝎子块本名拓养坤,他一直与高迎祥并称,一向有所谓“闯蝎”之称。之前在南阳、湖北交界处与卢象升、秦翼明等部苦战,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看着南边的卢象升心情便有些复杂。
“你们看我旗号金鼓。”蝎子块跟着这俩人念叨了一句:“高疤子要轮番更战,这个主意没错,老子人马多,做第一阵。轰塌天,你第二阵,老惠押后。”
轰塌天看了看蝎子块,他长期跟“曹操”合营而战,跟蝎子块关系远一些。各路人马虽然彼此之间团结,但是这个团结也是相对而言。
蝎子块常年跟惠登相一起行动,之间意气相投。跟这二位相比,自己当然是个外人。
高迎祥提出来的这个更战法子,是个稳妥的法子,但是越先上的营盘损失就越大。等到后来再上的,那等于是捡到了便宜。
蝎子块说他先上,轰塌天自然没有二话,但是蝎子块把惠登相留到最后,这也是存了照顾自家兄弟的心。
“你老拓一句话,我没二话。”
轰塌天点了点头。
蝎子块看了看两人:“我点五百骑为第一阵,你们愿意出多少就出多少,高疤子那边看着呢,你们在他那里交代的过去就行。”
轰塌天想了想高迎祥那张看不出阴晴的脸,瞥了瞥旁边的蝎子块。
“我带五百骑做第二阵。”
惠登相咧嘴笑了笑:“我人马不多,三百骑。”
蝎子块看了他们一眼,冲着旁边吩咐道:“叫马如龙、黑虎各点一百骑,跟老子上阵。”
说完,蝎子块看着剩下的两人:“等老子管你们饭?”
惠登相脸上一笑,轰塌天却是依旧阴恻恻的。
蝎子块看了看身后的蓝色大旗,轻轻一夹马腹,缓缓走出了营门。
义军的骑手们纷纷披挂完毕,带着战马纷纷在蝎子块周围列队。战马嘶鸣着,它们也能感觉到大战即将来临的那种兴奋。
而此刻,卢象升正凝重地望向前方。
中原大地,地势平坦,最利骑兵冲杀。卢象升很清楚,自己麾下的筸兵虽然来自湘西,一向号称凶悍,但是毕竟是步兵,而且又是新兵。
自己领兵连夜北上,终于在流寇之前抢得了一招先手。
但这一步来得却是异常凶险。
卢象升不由望向北方,若是面对来自建州的对手,自己是否还会有如此的幸运呢?
前方此刻已经是尘嚣喧起,蓝色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