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过后的天，太阳火辣辣的，大地一片热腾腾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甘霖走在一条长廊上，不断挥舞着长长的衣袖给自己扇风，可他依旧汗如雨下，好似连这新鲜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走过长廊的尽头，甘霖推开一扇门，自顾自走了进去。他轻车熟路地走到窗户前，扯过几块窗帘。再推开窗，顿时便有大片大片明晃晃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整个屋子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

“甘......甘霖......甘霖......凉”

几声软弱无力的轻声呼唤突然传来，甘霖挠着头望了半天，这才看到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条胳膊的陆放。

甘霖赶忙快步走上去，砰砰砰地朝他跪地叩了三个响头，“师兄，您醒了？”

他等了片刻都没有回应，挠挠头，开始起身扯陆放身上的被子。外面骄阳似火，不知为何，陆放的被子里却沁凉如水，好似被子里边藏有冰块一般。

甘霖一把扒开床上的被子，等找出被层层被子覆盖住的陆放脑袋后，他用手指撑起陆放的双眼，“师兄，你找我？”

从睡梦中醒过来的陆放全身乏力，拍开他撑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手，强行压住给他一拳的冲动，“甘霖......甘霖凉啊甘霖，你......你这么早吵醒我做什么？”

甘霖挠挠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指了指窗户，“秦长老说这窗帘要拉开，这阳光你得......你得让它照进来。”

陆放又眯了会，这才有力气直起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看这天色还早，这觉睡得不过两三个小时，有点没睡够。他揉揉眼，没好气道：“你要记住，我才是你老大！按照宗门规定，你只需要听我的话！”

甘霖挠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但是你是秦长老的弟子。我得听你的话，你得听秦长老的话。那我还不如直接听秦长老的话，还省事。”

“都说你傻，我看倒未必，”陆放瞥了他一眼，这才瞅见他额角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这院里，我们老大小弟相称，不用管什么宗门规矩。出了院门，再另外算，到时候你爱怎么磕头怎么磕头，我不管你。”

甘霖摆摆手，乐呵呵道：“没事没事，陆放师兄不用心疼我，叩首这是我们外门弟子作为伴当该有的礼节。我比较笨，与其以后不小心忘了行礼，被巡逻的戒律堂弟子严惩，还不如养成习惯，一开始就把礼节做好。”

陆放白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云玄宗即便是弟子辈，也是呈现规则森严的金字塔结构。

弟子辈中，最上层的是首席大弟子，接着是一些戒律长老，丹房长老等重要长老职位的亲传弟子，再者就是如陆放这种的内门弟子，最后才是如甘霖这些的外门弟子，以及最底层的杂役弟子。

内门弟子必须得金丹元婴之资的弟子才能担任，每个内门弟子都可以选一个外门弟子担任自己的伴当。这些外门弟子名为伴当，实则也不过奴仆关系，伴当每天都得给自己的主人叩首行礼。甚至还有内门弟子无故打死伴当，却无人追责的荒唐事发生。

陆放不喜欢伴当，奴仆这些词，所以就很干脆地让甘霖喊了自己老大。至于他的小弟为什么是甘霖这么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人？这事真是狗血，与他“甘霖凉”的口头禅有关。

陆放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要再睡会，对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甘霖犹豫片刻，“宗门月供发下来了，这次......”

陆放斜靠在床头上，头都不抬地回道：“照旧。”

甘霖支支吾吾的，“可是这次黄芽丹只有两颗，要不我......”

陆放愣了下，不过依旧摆手重复着先前那两个字，“照旧。”

甘霖又犹豫了。

在云玄宗里，如他这般的外门弟子，月供丹药是极少的，三个月不过一颗练气散。可陆放每次都让他代领内门弟子月供，而且除了黄芽丹外，其余所有的月供丹药都不要，全部给了他。

甘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实在架不住陆放那既然你不要丹药，那我就直接扔掉的架势。

他本来是云玄宗一个不知名的杂役弟子，连月供丹药都不配没有。在陆放师兄最为辉煌，入门即被加封为首席大弟子，连掌教都对他以礼相待的时候。甘霖不知为何，意外被破格提拔为陆放的伴当，身份地位比寻常的内门弟子还略高一筹。

当时，甚至还有不少内门弟子对他心生艳羡。

后来，陆放“修炼”出了问题，坏了资质时，才从首席大弟子的位置不断下挪到如今的内门弟子。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宗门里开始有些闲言闲语。原先那些对陆放阿谀奉承的人全都开始阴阳怪气，不仅言语辱骂陆放，就连他甘霖都不放过。说什么他甘霖跟错了这么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