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眼前这支鬼乐队是临时组起来的，虽然每个乐手都很努力地演奏，却似乎没有一个在调上的。

樾儿看着那一张张认真的鬼脸，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一片湿润。

小胖包子一样的脑袋前也插着一个唢呐，唢呐的声音一枝独秀、震耳欲聋。

“大婶，往后多珍重！”

郡守依旧是气宇轩昂，他笑着拍了拍樾儿的脑袋道：

“樾儿要听奶奶的话，时常想着点玄渊的叔叔阿姨，当然还有你的鬼爷爷。”

樾儿扑在郡守怀里，泪如雨下。

祭祀眼圈泛红，然后朝郡守跪下。

“这些年，郡守帮衬我们不少，大人恩重如山，我们......”

祭祀哽咽地说不出话。

樾儿看着，也扑通一声跪下，俯身向众鬼磕了一个头。

阴风乱动，众鬼都拥上来想要扶起祭祀和樾儿。

“就此告辞了！”

祭祀起身，从腰间取出石埙，停顿了一息，便轻轻吹了起来。

不多时，只见一只巨大的蜻蜓从天而降，它通体发黑，硕大的眼睛透绿。

祭祀依稀还记得十三年前送她们来的那只红眼蜻蜓。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当年那个小婴孩，如今正和她比肩站着，亭亭玉立。

小胖鬼扑向已经站在蜻蜓背上的樾儿，却被那巨翅掀起的大风生生甩了出去。

“小胖……”樾儿抹着眼泪唤道。

蜻蜓慢慢升至空中，众鬼的身形愈发模糊，玄渊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片没有尽头的浓黑。

她们飞了好一会儿。

太阳正烈，约莫日中，脚下的世界渐渐变得五彩斑斓。

看着这一切，樾儿只觉得惆怅。

山川湖海、丘陵平原，都与玄渊里看到那些，所差无几，只是多了许多色彩。

“奶奶，我们往哪里去？”樾儿抬头问祭祀。

“去人族城邦。”

祭祀若有所思，眉头紧锁。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樾儿继续问道。

她话音刚落，蜻蜓就开始往下降。

身下是一片树林，蜻蜓下降的速度开始加快，樾儿的鬓发和衣袂都往上飘。

周身渐渐暖和起来，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蜻蜓的翼翅碰到树枝，叶子被打得纷飞。

最后她们稳稳地停在了一片油黑发亮的土地上，身边全是林木，阳光斑斑点点落下，鸟叫声不绝于耳。

“咦？”樾儿不解地看着祭祀。

祭祀解释道：“我们接下来需步行，不能乘巨蜓。巨蜓太过显眼，保不齐要被人族耳目发现。”

樾儿点头不语。

这里的空气好甜美，她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通透，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祭祀看到她那样儿，也笑了。

郡守总说樾儿是个幸运的孩子，因为她无论遇到多么令自己难过、苦恼的事，总能很快让自己开心起来。

这可能是女沅，留给樾儿，最珍贵的礼物吧，祭祀心想。

“那我们出发吧奶奶！”

樾儿双目澄澈，阳光透过树叶，滴在她的发丝、睫毛、鼻尖还有肩头，她的整个人如同水晶一样，干净明朗。

祭祀仿佛看到了女沅，她在蛊毒森林里欢快地跳着跑着，不时回头喊她，“师傅，快些走！”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樾儿已在两丈之外。

樾儿行动矫捷轻快，让人望尘，祭祀虽然硬朗，要跟上她，还是需要花点力气。

她发力追上樾儿，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祭祀突然觉察出一丝古怪气场。

“奶奶你听，有奇怪的声音。”

樾儿也感觉到了，她继续说：“地面似乎在晃，好像有东西在靠近，一股子腥味儿”。

说着便皱起鼻子，嗅了嗅。

樾儿对环境的变化很敏感，不知道是因为孩子的感官灵敏，还是因为这些年每日不间断的习练。

蓦地，一白色庞然大物突然从右前方的树影里跳出来。

祭祀定睛一看，竟是条通体发白的巨彪，似狮似虎，嘴角淌血。

樾儿瞪圆了眼睛，面前的巨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皮毛如雪，微微发亮，双目湛蓝，优美却凶狠。

只见它忽地抬起前足，整个直立起来，那身长竟赶上了一棵树。

祭祀急忙将樾儿拉到身后，而巨彪已经狂吼着朝她们扑了过来，巨大的犬齿反射着寒光，两只肉掌上的利爪锋利如刃。

血盆大口无限逼近，它身上的腥味，浓烈刺鼻。

樾儿吓得闭紧了双眼，然而，巨兽的利爪却并没有落在她们身上，它被一股力量弹出去三丈远，连着撞倒了三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