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儿终于知道濒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她后悔,后悔自己过去不听奶奶的话,总是惹她生气,后悔在玄渊的时候没有多陪一陪郡守爷爷,后悔自己总是欺负小胖,让他做事跑腿……
她不甘,不甘还有那么多美食没有尝过,不甘自己没能力帮奶奶实现她的愿望,她不甘帝修还未死,她就要抛弃奶奶先走一步......
她希望巨彪能一口将她咬死,这样就能少受些罪了,她绝望地等待着。
心跳在喉咙口震动,一下、两下、三下……她几乎耳鸣。
突然,一片湿润粘上了她的手背,似乎还有点刺。
她以为是错觉,可这时,手背又传来刺刺粘粘的触感。
她怯怯地抬起头,巨彪的大舌头迎面而来,在她脸上留下一片粘稠的口水。
樾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巨兽,它蓝色的眼睛里戾气全无,如两汪清澈的泉水一样安静柔和。
它正用脑袋拱着樾儿,似乎想要钻进她的手臂。
樾儿心有余悸地看着巨彪,一动不动。
坐在一边的精灵王子终于站起了身,掩不住讶异。
这个女孩的确不简单,竟然能够安抚巨彪。
可她既然有这种能力,在树林里为什么还要费劲杀死那一群巨彪呢?
她刚刚低吟的那些呜咽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听上去如此阴寒诡异……
精灵王子想不通。
精灵族每隔十几二十年就要迁移一次,他随着父亲也去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不少鲜为人知的部族,或明或暗,或正或邪,千奇百怪的语言和法术,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这个女孩一样的族类。
她在树林里表现出来的可怕兽性,像极了圣爵传说中的那个可怖的暗族。
她身上的图腾,以及操控蛇虫的能力,却似乎与圣爵西南部已经灭去的巫族有些关联。
然而那些图腾后来却莫名消失了,现在看来,她似乎还能够控制巨彪......
他不懂,实在是复杂,但越是复杂难懂,他越是觉得有趣。
樾儿正不知所措,精灵王子的脸突然又出现在面前,他将巨彪拉开,蹲在樾儿身边,伸手拨开她的头发,看了看被撞伤的地方,复又检查了一下樾儿肩上的三道抓痕,然后就牵着巨彪,一言不发地离开。
樾儿缩在地上,依旧惊魂未定。
这时,从屋外走来两名精灵侍女,惊慌失色,看到樾儿的那一瞬间,掩不住地长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前搀起她。
“姑娘还好吗?”
其中一个圆脸精灵关切地问道。
樾儿嘴里发干,连舌头都像条咸鱼干,她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精灵侍女扶着樾儿从罗盘屋的侧门出去,转到一个旋梯面前。
“姑娘可上得了楼梯?”
圆脸侍女再次问道。
樾儿已经缓过神来了,她对侍女微微一笑道:“没问题。”
木质旋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音,她走得小心翼翼。
刚踏上二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红木衣橱耸立着,从地上一直伸到天花板,衣橱边是一个小巧的木梯。
“这衣橱里都是你们王子的衣服?”
樾儿简直难以置信,她和奶奶平生所有的衣物加起来都装不满这衣橱的一角。
“是的。”侍女道。
“什么衣物如此多,啧啧啧,比女子还讲究。”
衣橱右边,几个长短不一的粗木桩排成一列,形成隔断,木桩一侧镂空,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古旧的书。
再过去就是一张红木架子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简洁古朴。
床榻往里,有一面八尺绢素屏风,浅浅勾勒着几抹山水。
侍女们引樾儿向那屏风走去,屏风里是一个白果木澡盆,已备下热汤,水汽氤氲。
樾儿不知道那精灵王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整天下来把她折磨得命都没了半条,这洗澡水想必也有诈。
侍女们点上熏香,伸手想要替樾儿褪去衣物。
樾儿却快步躲开,退到屏风之外,向两名侍女笑着说道:“我不需要沐浴。”
侍女面露难色。
“不信你们闻闻,一点都不臭的。”
说着她便将自己的衣袖向侍女伸去。
“可是殿下吩咐我们一定要服侍姑娘沐浴更衣。”
侍女们坚持道。
“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坐会儿,然后去和殿下说已经洗完了,可以吗?”
樾儿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侍女们不得已,只能跟了出来。
“姑娘这是为难我们了。”
两个侍女都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我不说,你们不说,谁能知道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