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啥叫没混出名堂?你走时才十六岁,能活着长这么大个就不错了!你瞅瞅村头老六家小宇,还啥重点大学211毕业呢,现在搁海商市班,一毛钱没看到,月月还得爹妈打钱给他!还有老张家那大学生,回来说考啥公务员,都啃老两年了,屁动静都没有。”
江婶一脸农村碎嘴模样,说话又快又损,但你别说,这一番话让余生安心头舒服了不少。
“今天别弄饭了,晚到我家吃,你走这几年,坤子没少念叨你,正好晚聚聚。别叽歪啊,就是添一双筷子事儿,婶子最烦黏黏糊糊假客气!”
江婶正说着,那边收旧货的突然抬起一个黑糊糊的小碗道:“大姐,这碗二十,我收了。”
“哎哎,等等,我瞧瞧。”江婶连忙夺下小碗,道:“这碗我小时候就有了,还喂过狗嘞,以前不懂,现在我看肯定是古董,大哥,你可别诓我,二十肯定不行。”
江婶是个寡妇,生活不易,很是精打细算。
别说家里产生的废品,平时走路碰空瓶子都会随手捡回家。
所以这种铲地皮收货的,她最喜欢了。随便拿些破烂玩意儿就能换不少钱,可惜现在日子好了,这种铲地皮的倒是越来越少了。
“哎呦,大姐,现在哪来的古董啊?你瞅瞅你家,小洋楼盖的,就是有古董,这房子一扒一盖也没了!”
“不是古董,你收它干啥?”
“哎,这你就不懂了,有人就好这旧货,讲究情调,收着留升值,那啥熊猫牌黑白电视机知道不?我还有个客户点名要呢!你这碗,我瞅着最多二三十年前的,哪能算古董?丢路边都没人要,也就我收着,撞撞运气,看看有没有人要……”
黑瘦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擦着脏兮兮的旧碗,语气忽然一变道:“算了算了,我不要了,这碗底都是裂缝,别说这不是古董,就是古董,也不值钱。”
说着,他将旧碗放在一边,就要捡起一个功勋章查看。
“哎哎哎,别别别……这点缝隙算什么……”江婶一看人家不要了,顿时急了。
这破碗根本就不是她家的,是她随手从路边捡来留着当鸡食盆的,这能卖出二十块钱,绝对是意外之喜!
她之前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抬抬价罢了。
“江婶,等等,给我看看。”
就在这时,余生安忽然拉住江婶,接过旧碗。
在他碰到旧碗的刹那间,一股信息流划过他的脑海。
【康熙豇豆红釉洗:口径15厘米,圆形,敛口,圈足,内施白釉,外施豇豆红釉,色暗若榆,俗称“榆树皮”。】
“江婶别卖,这是康熙年代豇豆红釉洗,怎么说也得好几万,他这是诓你呢!”余生安下意识道。
话音刚落,闹哄哄的现场陡然安静下来。
“小伙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咋诓她了?啊?!我都说不要了,我还能咋诓她?”
“还啥康熙豇豆,人家康熙豇豆红瓷是红色的,哪像你这个黑不溜秋的?”
收货的黑瘦中年炸了,指着余生安语气不善。
围在面包车旁边的村民们,也急了,连忙打圆场:“哎哎,小年轻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是,别理他。”
“啥康熙豇豆,还好几万,我看你是穷疯了吧?”
“可不是?”
几个村妇七嘴八舌的说着,还瞪着余生安训斥道:“你个腌臜货,瞎说什么?刚回来就乱咬人?不卖东西,赶紧走,走走走!”
她们这是怕余生安把人气跑了,没法卖货呢!
余生安见状自嘲一笑。
外面都说,农村人封建还保留宗族思想,别看平时街坊邻里多少矛盾,一旦跟外人起了纠纷,绝对一致对外。
那些开收割机的,到外地都不敢说重话,为啥?就怕被一村人围起来打啊!
得,到他这倒好,村里人竟然向着外人。
“走啥走,不卖东西,就不能站在这了?”江婶眼一翻,冲着还向外搬东西的大儿子徐坤喊道:“坤子,别搬了,今儿不卖了。”
“安仔,走,去我家里说话。”江婶招呼一声余生安,收拾着一堆旧货,转身就走。
余生安摇了摇头,这件事说到底怪他,用“师父”话来说,就是肠子太直,话不知道在肠子里多转几圈。
“安仔,啥时候回来的?”还没进江婶家大门,皮肤黝黑的徐坤一脸关心问道。
徐坤比余生安大三岁,但小时候,却总喜欢跟余生安屁后玩,因为余生安掏鸟蛋、捉鱼、抓龙虾在村里堪称第一人。
出去溜达一圈,晚都能给家里添盘菜。
最重要的是,徐坤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成绩不太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省钱给弟弟念书,所以打小就跟余生安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