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山,后山小院,吴冕像是夏天一样躺在竹椅。
林道士没穿道袍,而是穿着一件军大衣陪在吴冕身边。
“小师叔,你不觉得冷么?”林道士很苦恼的问道。
“唉,心火大。”吴冕叹了口气说道。
“刚才你和谁聊天呢?别小师娘不来,你就勾搭别的姑娘。”林道士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吴冕冷笑。
林道士知道今儿小师叔被从家撵出来,心情很是不好,大半夜在后山陪着聊会天,希望小师叔能好受点。
要说这人呐,再怎么能干也离不开柴米油盐,离不开马勺碰锅檐。
不过林道士没敢问到底为什么,别招惹小师叔。
“是谁呀,小师叔。”
“19天前,邓区长的秘书找我,说区里有一个办事员要跳楼。”
“哦,听你和小师娘说过。不是说那姑娘最后信不过你,去魔都了么?”林道士说道。
“嗯,我不太放心,给患者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和主治医生说该注意的事项。”吴冕道。
“小师叔,你说你这是不是贱。”林道士笑道,“人家信不过你,你还赶着。医不叩门,这句话可是你和我说的。”
“临床太复杂了,不光是看病那么简单。”吴冕淡淡说道,略有些惆怅,“老林啊,我还真是很羡慕你。”
“小师叔,你可别和我开玩笑。”林道士心里有数,“别人羡慕我,我还能想明白。你羡慕我?羡慕我什么?鳏寡孤独?你说你多好,娇妻美……咳咳,年少多金,父母双全……”
“当医生太累了。”吴冕叹了口气说道,“心累。”
“我去,就你这身体,大半夜不睡觉,看星星。”林道士比划着说道,“现在可都十一月份了,零下3度!你躺在那啥事儿没有,我得穿军大衣。”
“和这个没关系,就是有时候想想这一路走来是真累,心累得慌。”
“哈哈哈,我厉害吧,一早我就知道不能当医生。”林道士捻须笑道。
他一张脸被冻的通红,但寒冷掩盖不住林道士得意之情。
“说说听,为什么不能当医生。”吴冕看着天的星星,嘴里淡淡问道。
“患者觉得看病花钱多了医生觉得班挣钱少了。这就是矛盾吧,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呢。”
“老林啊,你最后那句话在哪看的。”吴冕问道。
“现在短视频里到处都是啊,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呢。”林道士笑道,“不过平时我不敢说,太轻佻,也就和你说话的时候不端着。你说是吧,小师叔。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宠着,在单位端屎端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何苦来哉。”
“继续说。”
“病人觉得一个感冒花了好几百,外面几块钱药就看好了,医生太黑,吃回扣。而医生觉得,现在这么多医闹,还是多做点检查,假如自己判断错了,那麻烦就大了,天天不仅仅看病,还得规避风险,就那那么点钱,太累了,不值得。”
吴冕没说话,抬头仰望星空。
“小师叔,你是因为这个累么?”林道士问道。
“老林啊,你看的挺透彻啊。”
“嘿,那是。”林道士笑道,“钱的问题,到哪都是大问题。我听说年轻才俊只要博士毕业全去欧美,和你当时一样,是么?”
“差不多吧,那面挣的多啊。”吴冕道,“钱多活少,责任虽然未必轻,但有一套标准流程,行不行的都走流程。真要是患者有意见,找律师来,医院也都有律师负责接待。程序没问题,至于患者死不死的,没人在意。”
“难怪。”林道士笑道。
“那面更是走形式,这是最重要的。”吴冕道,“临终关怀,你知道吧。”
“知道。”
“麻省总医院用,医院提供,能让患者和患者家属用沟通。”
“不能直接见面么?”
“住怎么办?让患者家属看患者一眼,也算是有个念想。”吴冕道,“黑色的架子,黑色的p,一排排的,看起来和墓碑似的。”
“好像和走形式不一样吧。”林道士问道。
“还有什么?”吴冕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其他都是小事,当然还有,比如说患者觉得看病等的时间长了,轮到自己时,看的时间短了。”
“病人都觉得自己的病最重要,都想医生看仔细点,自己等了一小时两小时,结果问诊五分钟,开点药或者开检查就把自己打发了,和预期相差太远。而医生觉得,你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呵呵。”
“再有啊,就是态度。现在都说什么服务,我虽然不是医生,但第一次听人这么说的时候,就心里庆幸,自己毕业就回来打理道观,才不趟那些浑水。”
“你说得对。”吴冕悠悠说道,“改开初期,叫三包。你还记得什么是三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