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事在两难全,朱祁镇想着自己俩人身处对立之面,不会轻易改变各自的立场,照如今大明的局势来说,白莲教造反那已是迟早问题,他与媚娘战场上刀兵相见根本不可避免,与其让俩人相互备受煎熬,不如斩断羁绊一了百了故而,朱祁镇在太原放走媚娘的那一刻,心里就打算着划清界限,从此了无牵挂。不再重蹈与赛音的覆辙。
他轻轻吐了口气放松双肩打定了主意,缓缓站起身对媚娘道:“此次脱险全凭媚娘舍身相救,救命之恩不敢轻忘,他日摸若需相助,大可找我便是。当下恕我重任在身不可久留,告辞。”朱祁镇说完,狠心转过头就走浑然不顾湿淋淋的全身上下。
媚娘见他离去,心里顿感发慌失措,她不知这是失望还是沉沦。眼睹朱祁镇将要离去,媚娘终没忍住埋藏的心底那份不舍,她起身跑去从身后揽住朱祁镇,声色呜咽:“就算要走,那等烘干衣裳也不迟啊?”
朱祁镇顿住脚步,内心深处的情绪复杂万千,他思量半晌回过头正声道:“于少保乃是朝廷中流砥柱,他要是出了事,于朝廷来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于天下苍生来说,无亚于一场浩劫,如此危机大事一旦发生,黎民百姓定会生灵涂炭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出于少保,就算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媚娘被此言受到了极大震撼,甚至心中最底处的黑暗感受到了一许光芒照耀进来。她从小是师傅一手带大,红袍女侠告诉她,朝廷上下多是压榨百姓的恶僚官吏,专权跋扈尽数收刮民脂民膏,就连媚娘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双亲也是被朝廷所害。不但如此,师傅还带着她游历了中原各地山川,所见正如师傅所说,多数官吏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所以,这份经历以后让她对师傅的话言听计从深信不疑。直到现在,她亲耳听见当今天子说出体恤下民的善言,又结合天龙寺里朱祁镇的咆哮话语,一时之间,她对师傅的深信产生了一丝动摇。
“皇上所说之言,可是内心真话?”
朱祁镇闻她直言相对,当下敞开心扉缓缓说道:“天下黎民尊称我为皇上,可你曾知道?我一直没把自己当作国君看待当我第一次坐上那个皇位时,心里冒出的想法不是如何坐拥后宫三千享尽荣华富贵而是想着如何能消除内忧外患,让黎民百姓过上富足日子,重振中原汉唐雄风。所以”
“所以皇上不沉迷于宫中享乐,而要微服亲力亲为?”媚娘截过朱祁镇话语,面色温柔说出后半段。
朱祁镇对此略感诧意,他温和一笑:“正如你所说,我凡事亲力亲为,只为心中的那份执念。然于谦为官清廉素来爱民如子,又以江山社稷为重,千古难得几人有他这般德才兼备故而我十分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媚娘看着朱祁镇的和煦笑容,一时心花怒放巧笑倩兮:“皇上放心,我教中人士向来钦佩他的为人,不会对他生出歹心。”
朱祁镇听见这份单纯之言,不禁轻轻摇头暗叹媚娘纯真,想着历任白莲教主为夺取江山社稷而不择任何手段,朱祁镇根本不敢相信他们不会对于谦生出歹心。因而,朱祁镇轻轻分开了腰间的双手。
媚娘见此,轻声询问:“皇上还是放心不下于大人安危?”
朱祁镇微微点头承认此事。眼见于此,媚娘有些着急地说:“可于大人已经被抓走,你现在就算去,也寻不到他的人影。”
朱祁镇听到这,沉默着陷入独思之中。
媚娘静静注视着朱祁镇,发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少许忧愁,双眸之间尽是一片深邃。一时,她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相助?要是帮了,身为教中人的她,不但有愧于教众,还对不起自己师傅的恩情。可看着意中郎君的惆怅神情,她心里滋味也不大好受。
就在她纠结两难之际,朱祁镇毅然开口道:“事在人为,不去看一看怎知寻不到?”
媚娘轻迈一步,直截了当询问:“皇上救于大人当真是为天下百姓?”
朱祁镇停下脚步,淡淡反问:“天下百姓信不过我?难不成还信不过于谦?”说完,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去。
媚娘没想到朱祁镇如此执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劝阻,匆匆点了火把便跟了上去。
“既然皇上执意要去,那怎能没有火光引路?”
朱祁镇闻声再次停下脚步,转身怔怔看着她:“白莲教与朝廷水火不容,你帮助我只怕会给你带来更多祸端。”
媚娘慢慢走近,将火把递到朱祁镇面前,轻轻摇头赧然一笑:“要是有一天白莲教倒了,希望皇上能放过我师傅和那些底层无辜百姓,以及信守心系天下的承诺。”
朱祁镇看了一眼火把,又看了一眼媚娘,最终还是点头接过了火把:“会的,我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的,我一定会再创华夏盛世!”
媚娘面上一喜,一同与朱祁镇下了山。
两人疾行来到山下,河谷的滔天火光早已不见放眼望去,停留的船只被烧成了一座座庞然木炭,冒着缕缕余烟火光,无数尸体横于河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