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此时粮仓处大火燃烧得正旺盛,加上寒风肆虐,如虎添翼,一时难以扑灭,营中士兵即使全部出动,亦招架不住汹汹热火。
付知延在城墙上望去,俊逸的脸上一片阴沉,整个人有些沉不住气,双手紧紧捏着栏杆,死死盯着那股浓烟。
这种节骨眼上没有粮食,便意味着士兵体力跟不上,谈何提剑杀敌。补给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恐怕越军获悉会趁机袭击。
越是想下去,心情越沉重,牙齿狠狠咬住,欲压下烦闷。
熊熊大火最终浇灭,整个丰城笼罩在烟雾中,明明是轻飘飘的,却让人压抑,似乎要将丰城推倒一般。
粮仓大批物资被烧毁,只有几个麻袋被抢救下来,一地灰烬。
帐篷里,气氛略微凝重压抑,几人心思重重。
马将军一脸严肃,道:“眼下最紧要是填补粮食空缺,若是从距离丰城最近的城邑调动,既要通报,又要收集众多粮食,最快也需要十五天。”
暴躁如李副将,他急得挠头抓耳,又说不上好法子。
座上的付将军神情莫名,问了一句:“马将军队里的粮食可够?”
马将军心里不是滋味,若是分给自己军队,还能撑两个月。燕军人数众多,分着吃,恐怕只能维持个十天。
见人不应答,付知延心里有数,目光有些涣散,掂量着,恐怕只得速战速决,归程路上的事只能以后再想。
李副将急忙出口:“马将军,我们可是友军,没有粮食,怎么出兵?”
马将军面露难色,眉毛拧起,没底气地说:“马某先安排一些应急,至少保证这两日让燕军不会饿肚子。”
只是两日,再多了就不够。
付知延捏了捏酸痛的眉头,有些无奈,道:“马将军还是尽快安排让人送粮草,这几日尽量别出城,防着些越军。”
帐篷被掀起,士兵进来报告:“将军,丰城县令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付知延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士兵带进来。
那敦厚的县令火速进来,还未叩拜,便遭到马将军破口大骂:“县令大人,城里又出了哪些幺蛾子,还要马某给大人擦屁股马?”
莫名其妙一顿挨骂,让县令哆嗦一下,把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差些忘了。
“马将军稍安勿躁,先听听县令大人有何事?”
县令感激地望了望替自己解围的付将军,端正地跪拜,道:“各位将军,在下并不是来添乱,而是带给将军们一个好消息,一解燃眉之急。”
付知延脸色动容,示意县令说下去。
“听闻粮仓失火,大批粮草烧光,眼下战鼓敲响,大战在即,想必将军们为此头疼不已。在下便挨家挨户向百姓们讨要一些多余的粮食,一齐带过来,希望将军们接纳丰城百姓的一番心意。”
看来县令是把百姓说动了,也不枉他替县令献计。
李副将喜上眉梢,乐呵呵地说:“县令大人真是帮了大忙。”
县令被夸了有些不好意思,期盼地望向付将军,等候回复。
“他们一番好意,付某心领了。”他顿了会,继续道:“年岁将至,家家户户都要囤粮过年,若是付某接受了便是不厚道。”
更何况,丰城不大,人数不多,那些粮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李副将欲反驳,被他使了个眼色,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转念一想,那么丁点东西,根本不够士兵塞牙缝,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
县令本想报恩,却被婉拒,不觉有些难过,亦不甘心,道:“付将军若是不收,恐怕百姓会有怨言。”
付知延摇了摇头,坚决地拒绝了好意,并让县令速速还回去。
烟雾散去,夜色暗沉,山上鸟兽叫,城内静悄悄。
床上妇人醒来,见中年男子背对着她,忧心忡忡,软软地说:“你可是有心事?”
她一向敏感,更何况是相伴多年的夫君。
男子侧身,月色下,侧脸轮廓模糊,淡淡地说:“夫人,今年怕是要赔钱了。”
妇人缓缓起身,擦去眼角那滴不易察觉的泪珠,不甚在意地说:“你一向有分寸,买卖自然是有赚有赔,亏了也罢。”
刚才又作梦了,伤心之余,她小声吸了吸鼻子。
男子眉头微皱,知道夫人为何难过,叹了口气。
寒风吹起了衣角,借着夜色,一改往日的平静,付知延叼着根草,有些颓废地靠着树干,难得发愣。
风吹草动片刻,他瞥了眼旁边,极其冷漠地开口:“是谁?”
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及至面前,他才看清楚来人,有些疑惑。
那人并不见外,默默坐在一边,并不看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在下未曾谢过付将军救命之恩,如今前来致谢,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