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众人皆以为朕是暴君  大明王朝1587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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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是没有张诚一再的旁敲侧击,朱翊钧也不打算将原来万历皇帝的这一项征派政策延续下去。

现在顺利取消,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朱翊钧觉得不舒服。

申时行和张诚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恭谨,简直是把皇帝当活祖宗一般供奉着。

万历皇帝虽然刻薄,但在历史上理应还算不上昏君或暴君。

可如今申时行和张诚都是首先将皇帝预设成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然后再按照侍奉暴君的方法去办事、规劝。

仿佛朱翊钧是一个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暴躁症患者。

这实在是令他很不舒服。

其实倘或当真是单为了赈灾安民,就算是内阁和司礼监暂时性地联起手来,利用票拟批红之权,直接绕过皇帝去裁减织造,驳回万历皇帝之前下达的苛政,朱翊钧心里也不会生气。

他顶多就会想,好嘛,果然当皇帝不能不理朝政,否则连底下的太监都会越俎代庖。

然后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张诚,再开恩表示不会因此收回蠲免征派的旨意,以此显示自己作为穿越者与封建帝王的不同之处。

但是现在的情形显然不适用于这种先抑后扬的收服人心的方法。

万历十五年的大明既不再有权臣,更不存在权阉,天下唯一一个至尊无上之人便是他朱翊钧。

可朱翊钧到底是个普通人,一下子还不习惯做唯我独尊的独裁者。

这份富有四海的荣耀与权力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致于他一碰上权力,反倒被权力给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朱翊钧放下手,心道,历史上终归是人掌权的多,权掌人的少。

就算是太监掌了权,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权力使唤,自己又有甚么可忸怩的呢?

“朕有道理,因为那是为君的道理。”

朱翊钧淡淡道,

“可你为了外臣主张,不惜妄测圣心,意夺朕意,这又是甚么道理呢?”

张诚的头低得更低了,先前他一进来就额头贴地,这会儿却都快要低到金砖地面的缝隙里去了,

“……奴婢的家乡也是陕西。”

朱翊钧不禁神情动容。

张诚瞧不见皇帝的神色,说完这句话后便一声不敢多吭地闭上了嘴。

朱翊钧缓缓吸了一口气,令自己平复一二后,方开口道,

“不错,你这也算是为臣的道理了。”

张诚伏在地上,仍是一动不动。

朱翊钧顿了一顿,动用了自己多年研读历史的文言功底,引经据典地道,

“《论语》中载,昔年孔子为鲁司寇时,尝以原思为家邑宰,孔子与之粟米九百斗,而原思辞让不受,孔子因而劝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孔圣人在世之时,民间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原思为宰,则有常禄,常禄不当辞,故而圣人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此乃圣人用财之道,又乃邻里乡党相周之义。”

“圣人义举莫过于此,朕又怎会因此而责怪你呢?”

朱翊钧放柔了声音道,

“往后有此等事情,你且与朕直说便是。”

朱翊钧自觉已是把话说得够明白的了,不料张诚闻言,竟是叩头不止,

“奴婢明白,臣事君,犹如子事父,犹如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

“皇爷乃君父,奴侪们侍奉君上,便犹如儿子孝顺父亲、妻子伺候丈夫,这三纲五常,乃事君之根本。”

“奴婢天天想着如何孝顺皇爷、伺候皇爷,一切大小事务,自是直言不讳,皇爷问甚么,奴婢便答甚么,丝毫不敢对皇爷隐瞒半分。”

朱翊钧心下叹气,普通人做独裁者是甚么感受?这下他可体会到了。

“你有心就好。”

朱翊钧温声发话道,

“行了,你下去传话罢,朕回乾清宫用膳。”

张诚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像来时一样,低着头,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朱翊钧又回到了乾清宫。

一踏进屋门,又是如他早晨起床时一般,一屋子将近二十个内侍、宫婢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又悄声无息地伺候皇帝更衣、换袍。

朱翊钧这会儿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卸下腰间的玉革带,稍稍歇上一口气。

他换上了一身不必束带的素褶衬袍,将自己的双手从扶带的负担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甫一坐下,立时又有宫女端了净手的水来,在皇帝跟前低头跪下。

朱翊钧将手浸入温热的水中,眼睫一颤,微一抬眸,不经意间便仿佛似瞥了那端水的宫女一眼。

那宫女立刻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朱翊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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