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迟疑地回道,
“略略读过一些。”
朱翊钧笑了一笑,道,
“《史记》中载,秦汉之际,中原北方有挛鞮氏为匈奴,匈奴之主名曰头曼,秦始皇尝派遣蒙恬征讨匈奴,头曼则因无法击退秦军,而率匈奴北迁,秦始皇死后,因中原大乱,匈奴便也趁机迁回了黄河以南。”
“那头曼单于原有一太子名唤冒顿,后来头曼所钟爱的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单于就想杀了冒顿,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太子。”
“于是头曼便派冒顿到月氏国去当人质,不想冒顿刚到月氏国,头曼马上发兵急攻月氏,月氏国国王见状欲杀冒顿,冒顿便偷了月氏国的良马,骑着它逃回匈奴。”
“头曼单于因此认为冒顿勇猛,就命令他统领一万兵马,于是冒顿就造了一种信号箭,便是范掌柜方才所提到的‘鸣镝箭’。”
范明一怔,但见朱翊钧慢条斯理地笑道,
“冒顿训练部下骑射时,便以鸣镝箭约束部下,冒顿的鸣镝箭射向何处,部下即射向何处,不从者立斩。”
“冒顿打猎鸟兽,发现有士兵不随鸣镝箭齐射,立刻就地正法;不久之后,他又用鸣镝箭射杀自己的一匹好马,不从者又被斩杀。”
“后来冒顿又以鸣镝箭射杀了自己的一名爱妾,不从者又被斩杀;再后来有一天,冒顿用鸣镝箭射向了父亲的爱马,至此,部下们已经不敢不听冒顿的命令了。”
“于是一段日子后,冒顿与头曼外出打猎,在打猎途中,冒顿终于将鸣镝箭射向了自己的父亲,一时部下弓箭齐发,头曼当场身亡。”
“杀死头曼后,冒顿又立刻杀死了后母、幼弟及不服他的大臣,夺取了单于之位。”
范明听得后背发寒,他哪里知道那不声不响的小鞑子在万历十五年定下建州卫律法的时候,就已经在字里行间埋下了如此深沉的野心。
朱翊钧端坐殿上,仍在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胡虏外夷,素与禽兽无异,知有母而不知其父,知有爱而不知其礼,譬如昔年冒顿单于以‘鸣镝箭’发动兵变,杀其父头曼而自立。”
“朕私以为,目无父者不可尽信,范掌柜,朕再问你一次,建州奴酋究竟是否已与我大明冰释前嫌,将杀父之仇化为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