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能臣把“忠君”二字看得比自己亲人和自家性命还重呢?
他们就是想顺利退休,保得子孙永享富贵荣华,这是人性使然,根本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指责申时行和李成梁当然容易,当然冠冕堂皇,但他朱翊钧能指责人性吗?
朱翊钧是不忍心去指责的,他不是李自成,他对人性是有一定的宽容和谅解能力的。
所以即使朱翊钧已然成了皇帝,在面对豪商之时,他还是会和现代人一样秉持“公平交易”的想法,而不是直接利用权力去抢夺。
朱翊钧心想,只要能把海贸航线,以及日本和美洲的银矿资源掌握到手中,不管辽东形势如何变化,朕都有足够的资本去应对它。
朱翊镠却有些担忧,
“盐税可不是好动的。”
朱翊钧回道,
“朕用的是盐店又不是盐引,有甚么不好动的?晋商和徽商靠盐引都富了二百多年了,朕不过是用点他们吃剩下的,难道他们还有牢骚?”
李太后到底是陪隆庆帝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女人,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商人们当然不敢牢骚,但他们能让闽浙粤的百姓叫苦。”
“我听说现在民间私盐横行,盐店的盐价太贵,百姓吃盐难,不得不去买私盐。”
朱翊钧笑道,
“有盐运司看着呢,要实在不行,就从都察院中抽几个御史派去稽查,本来巡盐御史就是三年一盘查的嘛。”
“巡盐御史要敢包庇,朕正好借机换一批言官,言官专管参人,朕还怕找不到人来当吗?”
李太后抿了下唇,忽然便问道,
“那海贸就这么重要?”
朱翊钧认真答道,
“当然重要。”
——关系到大明的国家货币权和朝廷财政呢。
李太后道,
“没洋人咱们也不是不能过,前头两百多年咱们也一样过来了。”
朱翊钧笑了笑,道,
“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要是没洋人也能过,那先帝为何还要开海禁呢?”
李太后道,
“那是为了安抚他们福建人,那宋朝的司马光当年就说‘闽人狡险,楚人轻易’,古人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朱翊钧笑道,
“那是他们福建人聪明,一个国家要是容不下会赚钱的聪明人,而只容得下被统治的农民,那这个国家就离被灭亡不远了。”
“当年蒙元就是容不下咱们汉人聪明,结果还不是一百年都不到就被太祖皇帝赶回草原了?”
李太后道,
“商人最是贪得无厌,皇上就算赐给他们盐店,他们也一定会同你四弟、同朝廷耍心眼儿。”
朱翊钧笑道,
“他们耍他们的,咱们耍咱们的,佛郎机人都在濠镜自治了呢,还不是一样要向我大明缴税?”
李太后道,
“海商不是农民,他们不会待在原地不动的,他们要闹起脾气来,直接上船当了‘倭寇’、卷起家产移去了外国也未可知。”
朱翊钧回道,
“他们要敢再当‘海寇’,那不是正好给了朕口实出兵?至于移民,他们要移就移,不想当大明子民朕也不勉强,人各有志嘛。”
朱翊钧这话是针对于晚明的历史背景而言的。
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即使抛开万历十五年还没出生的郑芝龙,福建海商也绝对是晚明海上商路中可合作的对象之一,而非李太后或朝廷所认为的、需要严加防范的劲敌。
在朱翊钧眼里,万历十五年的福建海商不但不可恶,而且简直是全体投错了胎。
他们要生在同时代的荷兰、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或是任何一个重视海洋文明的西方国度,早就人均一个公爵头衔、人手一间海贸公司了。
而晚明的福建海商之所以没有成大气候,或者说,没有像荷兰、英国、西班牙、葡萄牙那几个西方国家的海商成为历史舞台上的重要人物,最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明廷根本不懂海商的价值。
从嘉靖到万历,但凡有一个皇帝懂得海贸有多重要,都不会造成后来欧洲各国开拓海上殖民,而中国只会无限内卷和窝里斗的历史结局。
晚明的福建海商原本是有潜力成为中国第一批殖民探险家的,他们在欧洲殖民者到来前就开拓了去暹罗、占城、琉球、咬留吧、日本和吕宋的航线,甚至有不少福建华商在吕宋、澳门或日本成功定了居。
可是这一大好而不是小好的形势却被万历皇帝的狭隘和短视给破坏了。
在西班牙殖民者到达吕宋之后,对寄居在吕宋国的福建海商曾先后实行过四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其中尤以发生在万历三十一年的“大仓山惨案”为最。
而当西班牙殖民者在吕宋屠杀了两万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