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破禁(上)  大明王朝1587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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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笑了笑,道,

“你知道徐光启为何在万历二十五年获中解元之后,却在次年的会试中名落孙山吗?就是因为焦竑当年任乡试主考官之时,其选中的举人都是徐光启这样的文体险诞之人,历史上焦竑甚至因此被逐,所以徐光启才没有在万历二十六年考中进士。”

“你或许会说,焦竑被逐,是因为受张位忌惮,如果没有万历二十五年的丁酉科场案,他也会在后来卷入其他的党争事件中,但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万历皇帝本身就支持焦竑和李贽所推崇的泰州学派,或许西学就能自然而然地兴盛于北京,而非历史上的南京了。”

李氏道,

“可真够累的,你看你盘算那么多历史叙事,不如痛痛快快地杀几个人简单,还有,古人的思想,再怎么先进于时代,也不可能达到支持工业文明的程度,你为何不自己著书,直接把现代思想传授给古人呢?”

朱翊钧笑道,

“那就可奇怪了,我现在是皇帝了,还著书出版,搞个语录集,那不就是独裁者作风吗?我虽然是穿越者,可我也不是神仙,怎么能保证自己字字句句都是人间至理呢?”

“我要是说了甚么荒谬的话可怎么办呢?又没人敢反对我,那这样永生永世流传下去的都是错处了,要是造成甚么恶劣后果,我又怎么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呢?”

“孔子虽然被捧成文圣,他的也不是他本人写的,而是他的弟子根据他日常的言行所编载的,就这样我们后来还是把孔子给批倒了,所以用语录造神这一套就不必了。”

李氏道,

“怎么一提著书,你就想到把它跟造神联系起来了呢?你著书,跟李贽著书之后,你再去提倡李贽的思想,显然是前者效果更好啊。”

朱翊钧微笑道,

“对政事发表议论,理应是公共知识分子的责任,如果皇帝干预了议论渠道,在某件事上发表了无可置疑的言论,那不就是变相地堵塞了言路吗?”

“或许你会说,老百姓没文化没知识,可能听凭李贽或者东林党这样的公共知识分子摆布,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做的,是应该赋予大明百姓更多参政议政的权利,而非自说自话地替他们决定甚么是好、甚么是坏。”

“我就是总受不了历史上的一些独裁者,对公共知识分子抱有极大的恶意,然后自己出台些甚么政策,就一个劲儿地自卖自夸个不停,倘或连听取意见都做不到,又怎么能治理国家呢?”

李氏笑道,

“你待人真是过于宽容了。”

朱翊钧道,

“这不是最基本的尊重他人吗?你如果说这是宽容,那我觉得待人宽容很简单,这方法就是呢,我把每个人都看作是潜在的李文亮,所以我绝对不会轻易就判一个人死刑。”

朱翊钧的目光仍是那么温柔如水,男人拥有这种眼神一般都会被认为是多情的,但是李氏望向他时,她敏锐地发觉朱翊钧的眼里并没有那种由男女之情而产生的特殊介质。

李氏当然不会因为朱翊钧不喜欢她而难过,她是现代人,已经不再需要把一个女人的价值建立在男人对她的评判上了,她已经超过那个女性觉醒的历史阶段了。

她不会觉得自己用性魅力吸引不了朱翊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好,这就好比她同样也不会因为朱翊钧不喜欢吃素而难过,因为她知道这只是朱翊钧他个人的口味和习惯,吃素没有不好,她李氏也没有不好,所以她不是难过。

她只是蠢蠢欲动,她想如此高尚如此不受权力左右的男人,他体内一定紧绷着一根隐形的弦,一旦这根弦被某个人某件事所挑动,其发出的共振与回响一定是他竭力所克制不住的。

女人就是有这么一点让男人为自己例外的幻想,如果李氏碰到的是努尔哈赤,她同样也会希望努尔哈赤为她对辽东汉民网开一面。

可惜她碰到的是比她还要圣洁百倍的朱翊钧,于是她事极必反地被激起了一种破坏欲,好比花丛老手遇到了纯情处子,李氏就现在就眼巴巴地想去破坏朱翊钧的这份克制。

她觉得朱翊钧这样下去铁定是甚么都干不了,一个不敢判死刑的皇帝遇到一群敢肆意将他人置之死地的人中龙凤,那结局讲不定比历史上的万历皇帝还要糟糕。

所以她得改变他,毕竟女人生来所负担的一项任务就是去改造男人,但是朱翊钧这人偏偏就不怎么好改造,男人专有的暴力、欲望、嫉妒心、征服欲,他是统统不露出一点儿端倪。

他把自己苦熬成这个样子,哪个女人能单靠自己就去改变他呢?

“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李氏迈步子,离开魏忠贤方才站立过的地方,重新回到了皇帝身侧,

“但是要是有人用杀人威胁到了你的皇位,你还会宽恕他吗?”

朱翊钧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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