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只是……终究还是遏制住了这个念头,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陈正泰道:“斩杀几个大臣,只是除草,但是这野草就算割了一茬,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世民听到这里,打断陈正泰,忍不住骂道:“他娘的,朕就知道你会作诗。”
陈正泰一脸无语:“陛下,这不算诗吧?儿臣冤枉……”
李世民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除根,只割几根野草,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历朝历代,那些天子何尝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呢,他们也在除草,可很快……这些草根又生出了新枝,最终……非但没有解决问题,而且还遭到了反噬。”
李世民顿了顿,喘了几口气,又道:“因为世族杀一个是不够的,他们有无数的子弟,即便一时遭遇了挫折,迟早还有一日可以起复。他们有着无数的田产,有许多的部曲,随时可以东山再起。他们的姻亲遍布天下,门生故吏,更是不知凡几,斩杀一人两人,于事无补。”
“陛下所言甚是。”陈正泰这时认真起来:“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处,只是除恶务尽,哪里有这样的容易呢?数百年的根基,怎么可能说动就动,难道陛下能尽诛世族吗?倘若如此,要杀多少人才够,一万?十万?百万?”
李世民显得焦虑。
实际,陈正泰贩卖的就是焦虑。
陛下活不了几年了,这些世族树大根深,迟早有一日,会重新复起,到时候,陛下的子孙们,依旧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太子制不住这些人,将来陛下的其他儿孙们,依旧制不住。
唯一的希望,就是陛下。
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时奇怪道:“你陈氏也是世族,为何说到遏制世族,你倒是这般的起劲?”
啊……这……
陈正泰一脸懵逼,他发现李世民的脑洞很大,总能用奇怪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大家有事说事,能不能动不动就峰回路转?
不过他还真的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陈正泰想了想道:“因为儿臣希望天下太平。”
他顿了顿,继续道:“自汉以来,天下已经动荡了太久太久了,汉末时数百千万户的人口,到了现在又剩多少?百姓们安居乐业,不过两代,便要遭遇兵祸战乱,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这才是这数百年来,天下的常态。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啊,世族们仗着根基深厚,延续血脉,一次次在战乱之中,谋取自己的利益。新的统治者们,一次次降世,而后,又陷入无止境的争斗,这一切,天下人受够了,儿臣读史,只看到的是血迹斑斑,哪里有半分英雄凯歌,不过是你杀我,我杀你而已。”
“所以儿臣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分明这中原之地,已杀到了千里无人的地步,却依旧还有人滋生出侵城掠地的野心。为何分明可以将心思放在生产,令天下人喜笑颜开,安居乐业。却最终只因为一家一姓的野心,迫使农人们拿起了兵器,去屠戮那些只有车轮高的孩子。臣思来想去,或许这便是症结所在。天下总会降下雄主,而雄主震慑了天下,可用不了两代,当皇权衰弱下来,朝廷便失去了威信,地方的豪强,滋生出了野心,他们勾结异族,或是机关算尽,又重新令天下布满战祸。”
“如若……没有这些人呢?”陈正泰看着李世民道:“倘若政令可以通达,真正的平民百姓,可以吐露出自己希望安居乐业的心声,而不再被世族摆布呢?其实儿臣也不知道……这样做过之后,是对还是错,或许将来……可能又会有新的矛盾出现,会有新的是治乱更替的理由。可是既然知道了现在问题的症结,就不能假装去视而不见,大丈夫在世,不是都说要立不世功,要开万世太平的吗?儿臣并不指望能开万世太平,毕竟能力有限,可至少……开十世,开二十世太平,那也是好的。终究要比人如草芥,如牛马一般的要好吧。”
“只有这样,千百年后,将来即便天下会混乱,人们至少会知道,原来一百年前,曾存在过一个清平的世道,这世曾有一个这样的天子,和一群似儿臣这样的人,曾经为之努力,去做过尝试,不再计较门户之私,不去信奉将人视为鱼肉……所以在儿臣心里,成败不紧要,陛下爱读史,总是将以史为鉴挂在嘴边。可是陛下和儿臣又何尝不在创造历史呢,千年后的人,也会读陛下与儿臣的历史,即便不求当下成败,也该给后世们留下一个榜样,不成功,成仁亦可。”
李世民很认真地听完了这番话,不由得动容,他奇怪的道:“你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陈正泰不禁小声嘀咕,你也是啊。
“你说什么?”
陈正泰的求生欲一直很强的,于是立马摇头道:“儿臣是说,陛下圣明。”
李世民看了看陈正泰,倒没有再纠结他真正咕噜的是什么,却是感慨道:“朕敕封你为郡王,其一是奖赏你,其二也是因为如此,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