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女人,不仅是形貌不同,举止不同,就连声音也是不同的。
白玉楼偷听到的那回,这女人的声音是慵懒而娇媚,听得人心里似羽毛在扫,很是酥痒。
虽对女人没啥好感,他还是起了些男人的心思。
而北将军府那回,这女人的声音却有些细小低沉不清,很是迥异,所以,他压根儿不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那效果特异的麻药,他断认不出会是同一人。
而在大雪山中,这女人的声音又不同了,极为清冷淡淡。现在细想来,凭心而论,是好听的。可那语气语意却太过让人不快,十回倒有九回半,让他气结磨牙,哪里还能有心思在意其他。
可此刻,听着这女人的声音,他却忽地发现,这女人的声音还真是好听。
一念及此,突地又生出些不爽。
这女人对自个儿说话可从来未好气过。如今对他手下,倒是好言好语了!
只听布罗的声音也极温和斯文,“原来如此。还未谢过”大约是不知如何称呼,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那女人的声音又含笑响起,“唤纳兰便是。”
“纳兰小姐,”只听布罗笑着接口。“还要多谢纳兰小姐救了我家主子。”
还多谢?
那回被这女人摆了一道儿的事儿。这小子就不记得了!
荣烈磨牙。
那女人轻声一笑,声若银铃,一笑之后,却是转了话头。“可是你家主子让你先过来的?”
布罗似一顿,语气柔和带笑,“我家主子还有些急事要处置。让属下先过来招呼纳兰小姐。”
荣烈脸一黑,心里磨了磨牙老子让你过来看看,何时让你过来招呼了?
只听那女人似沉默了片刻。语声清冷了些许,“既是事忙,小女子就不耽误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脚步声便朝外。
布罗忙道,“也无甚大事,纳兰小姐还请稍坐,属下这就去看看。”
听着布罗的脚步声出来。下一瞬,布罗抬首便看见了他。遂一呆,眨了眨眼,呐呐道,“主子”
他沉着脸,瞥了布罗一眼,提步从布罗身边走过。
到了门前,一抬首,蓦地怔住。
他抬首间,那厅中女子也正好闻声转身过来。
见得他,也未露惊异,只将一双澄净之极的秋水清眸抬起,静静地朝他看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多塔为何要说是美人儿了。
莫说是多塔,就连见惯了美人的他,也从未在初见哪个女子时生出过这样的一怔。
在他过往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是狡诈的、恶劣地、坏脾气的、贪生怕死的……
无数个他能想到的词汇,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没想到此刻会看到这样一个女子!
这样干净,这样舒服,袅袅静缓地站在那儿,明明不算极美,却让人一眼就被吸住!
他不得不承认,一刹间,他的心又失跳了一下。
如同上回在雪山中,看到那双犹如天湖般澄净的点漆乌眸时一般。
眼前的女子穿了一件琵琶襟的月白小袄,襟边和袖口缀着蓬松的紫色兔毛。同色的月白裙上绣着数朵同小袄上一样的粉紫梅花。不同的是,衣襟上绣的是几只交错的梅花,而裙上绣的则是零散的碎朵。
头上挽着民间女儿家常挽的双环髻,油黑的发髻上只得一只通体碧绿的祥云玉簪,几朵小小的梅花宝钿镶在双环发髻上。
她的耳垂上也只有两只水滴形的翠玉吊坠。随着她转身顿住,两只青翠欲滴的耳坠还在轻轻颤动,似有波光在轻颤摇曳一般。
无论发式还是衣着,还是首饰,都算不得贵气。她这一身,都是极平常的打扮。这样的打扮在大汉中等人家的女儿身上很是常见。
可是,穿在她身上,却让人只觉眼前一亮。
小小的一张脸,肌肤胜雪,似美玉有光,一双眸子宛若最纯净闪亮的黑宝石,却又清澈如秋日最美的湖水。
虽看得仔细,却不过只是一眼间。
可是,那个恶劣狡诈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干净,让人看着这么舒服?
方才一瞬间,他竟然想到了“灵气”这个词儿!
荣烈忽觉郁气。
不行!自己如何能同布罗那家伙一般没志气!
这个女子最是狡诈,也最会伪装,此番前来定是为纳兰府之事而来,有事相求,自然是会改头换面的刻意讨好!
可惜她这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自己可不是布罗那个没见过女人的软脚虾!
想用美人计,这女人怕是打错了算盘!
听得身后布罗的脚步声,他颇带意味地再打量了明思一眼,倏地挑眉一笑,抬步而入,语声却是懒懒,“四儿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