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拿起卷轴,双手递给那红衣宫人。
红衣宫人好奇地瞟了一眼那显然是还有隔层的红木匣子,接过卷轴,奉起,半弯着腰,朝御座上的荣安行去。
到了跟前,荣安扫一眼,“打开!”
那红衣宫人恭声道“是”,慢慢将那卷轴打开,双手展开
“大胆!”忽地一声厉喝,却不是来自荣安,而是来自左侧。
那是一个穿褐色纳石失官袍的壮年男子,衣服上绣着狮头,显然,是一位兵部的官员。
他的位置正好在太子荣俊之后,荣俊此刻不在,视线毫无阻挡,故而,那红衣宫人一展开卷轴,他就第一时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卷轴上只四个墨色淋漓的楷体大字胡汉一家!
这如何了得?
喝了一声,他气急站起,怒视明思,“兀那女子!你是汉人派来的奸细!什么胡汉一家,休得胡言!莫以为你是女子,就可胡言乱语!”
此人是坚持两制的中坚分子,之前听明思请求赦免父兄时,他便大为不满,但元帝在上,他也只能忍住,静待后续。
此刻,见明思竟然敢送上这样一件“宝贝”,霎时气怒攻心,哪里还忍得?
只见他胸口急剧起伏着,怒斥明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首朝着荣安,右拳在胸口一横,“陛下,此女定是有所图谋,救人是假,意图叵测还请陛下将此女押下,严加审问!一个女子如何能有这般大胆?身后定有同谋!”
荣安的神色在那卷轴打开那一瞬也微微一变,不过,只一刹,便恢复如常。
在那兵部官员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卷轴之上。待那官员说完。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首淡淡看着明思,“纳兰氏,你可有话说?”
明思一直紧紧盯着荣安神色的变化,此际,听荣安这般问话,心中却是一喜。
这句问话。听似随意,听不出喜怒,但话中并未给她定罪。甚至,还可以说是给她引了话!
心中虽有曙光,但明思面色却未有变化,在荣安问出之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回陛下,民女有。”侧身将那红木匣子移到身前。“启禀陛下,民女送的礼乃是一套,方才那张卷轴不过是第一件。”
殿中众人在看清那卷轴上的四字后,大多神色都沉了下来,除了少数几人,其他的,神情皆是不善。
荣安“哦”了一声,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垂了垂眸,忽地一笑。“那你可要想好了!若你的礼不能让大家伙儿满意心服的话,那即便是朕,也是帮不了你的。”
明思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却是将那匣子内上面那层底板揭开,众人皆伸首望去,只见明思从匣子里取出了……
一看清,殿中所有人皆是目露惊疑,连元帝荣安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明思拿出的是一根雪白的人骨。看形状,应是人的小腿骨。
好似没有看到周遭众人的惊诧惊疑一般,明思拿出那根腿骨之后,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黑色丝缎铺在地上。将那腿骨轻轻放了上去。
转首看向方才那怒斥她的中年官员,此际,他还怒意未消,明思轻柔一笑,“请问这位大叔,你可能辨出这根腿骨是汉人的腿骨,还是胡人的腿骨?”
那中年官员倏地一愣,扫了那腿骨一眼,粗气道,“这肉都化了,就一根骨头,谁能分得出?莫说是我,任凭谁,也没法认得出,你别想拿这个来为难我,难道你能认得?”
明思莞尔一笑,清眸若水地望着他,轻轻点头,“大叔说得对,这天下没人能分得出,小女子也认不出。”低首看着那一根腿骨,神情些许黯然,“这根腿骨,是小女子在猛茶山的山脚下寻得的。”
“猛茶山”三字一出,顿时让殿中众人神色一变,那中年官员更是身子一颤,眸光霎时惊亮!
这猛茶山便是四十多年前,胡汉大战的主战场之一。
而最后,秋柏坑杀西胡俘虏,也是在此!
明思淡淡一笑,“四十八年前,胡汉之战,胡人折兵三十八万七千余人,汉人虽胜,也折兵二十九万三千八百七十一人。两族加起来折兵超过六十五万人。小女子虽未目睹当日情形,但是只凭这样一个数字,已经足以让人心伤了。近七十万人,却不仅仅只这近七十万人。无论的汉人,还是胡人,都有父母高堂,有妻儿手足。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是儿子,是夫君,是爹爹,是兄长小弟。折一人,便代表有一个家毁了。兄弟姐妹还可,可那高堂稚子何其可怜?孤雁失伴难双飞,夫妻情深者,又该如何?”
明思眼眶微微湿润,抬眼看着那中年汉子,“这位大叔想必也是身有所感小女子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如今却是不同。胡汉眼下已为一体,往昔两国之争,避无可避。兵将们乃是为国拼杀,这并非私怨。而今,大胡已立,胡汉不过是两族,为何还要将那些恩怨放到今日呢?”蓦地抬手一指那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