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很想做保护公主出逃的骑士,带她远赴他乡,带她销声匿迹。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开长途车,整整五个小时,从辽城到三门峡,她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他怕她冷,调了空调温度,还把外套脱给她,她也不说话。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她爷爷去世了。
老人三年多前被确诊为心脏病,一直瞒着她,直到最后因心脏麻痹去世,祖孙俩阴阳两隔,她才知道,爷爷病了。
悲伤、痛苦、自责、内疚……
那一晚,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无数种情绪,但是,她始终没有掉眼泪,她平静地跪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比来时更像一个木头人。
后来,走出太平间,送她爷爷来医院的邻居过来安慰她,劝她死者已矣,生者一定要坚强。
她点了头。
那个女人见她这么平静,微微放了心,她对阮妤说:“你没事,你爷爷就放心了。他从前总和我们说,你身边无父无母,就他一个老头带着你,老天对你不公平。可纵然他心底怜你爱你,也不敢对你太好,他就怕对你太好,有朝一日自己走了,你会舍不得,你会太过伤心。阮阮啊,现在他人也走了,你可千万不要计较他往日对你的那些严厉。他是太为你着想,才会对你不苟言笑。”
阮妤忽然暴风痛哭,哭得整个人在走廊里笔直地岔过气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种遗憾,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会懂。
她得多痛苦,现在的她终于有了反哺孝顺的能力,一手将她拉扯大,爱她爱得如此深沉的老头,却永远撒手人寰。
罗晟陪她挂了水。
等她醒来,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阮妤。
她在三门峡留了两天给爷爷料理后事,罗晟混在往来吊唁的人群中,陪了她两天。
两天后,她不堪重负,再次累倒。
又是罗晟陪她挂水。
医院里,他接到朋友的电话,朋友问他人在哪里,怎么跨完年就不见了踪影,他说三门峡的医院,朋友惊诧不已,赶忙询问他得了什么病要跑这么远去就医,他看了看躺在病床的女人,自嘲一笑:“大概是神经病。”
是的,神经病。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合理地解释他的疯狂和深情。
挂完水,她醒来。
罗晟永远忘不了她睁眼看到他的第一句话。
她说:“原来是你。”
草他娘的!
敢情他千里迢迢地送她来,衣不解带地陪她这么久,她压根就没有看清楚过他的脸!
草他娘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当是谁?”他问她。
“路上捡的活。”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我是罗晟!”
她眨巴着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看着他:“你真不是,做好事都不留名。”
他瞬间被她气笑了。
从那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回到辽城,也依然保持着联系。
她是个特别记恩的人,他在关键时刻对她施一次援手,她就牢牢地记住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的恩情,所以用了最笨的办法,请他吃饭,请了一次又一次。无论他怎么坑她,她都没有怨言,只知道低头买单,而其实,那个时候,她也并不富裕。
多了解她一分,喜欢就深一个层次。
他开始不再满足朋友的位置,他开始贪心地想要拥有她。
阮妤是多么聪敏的一个女人,他的意图从萌生就已经被她察觉。她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而是委婉地向他表示,她在等他。
那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滕翊。
罗晟觉得三年毫无音讯的男人,根本不配再让她去爱,可是她却说:“我知道他在努力,努力地撕破黑暗,重新朝我走来。”
傻。
简直傻得冒泡。
可偏是这份傻这份执着,让他再难自拔。
窗户纸捅破之后,他也无所顾忌了。
“那就你等你的,我追我的。”他如是说。
“何必,你会很累的。”
“你管老子呢!”
然后,一追三年,三年无果。
真的很累,他妈的巨累。
可是,他无怨无悔。
他知道,她也累,而她,也无怨无悔。
如今,滕翊回来了,稳坐在天平上的两个傻子,也终将分出胜负。如果,结局注定有一方要狠狠坠落,他不希望是她。
这份空等,他愿意替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