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玑子挨了怒骂,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老东西,你倒是说句话呀!
那些弟子不是什么蝼蚁,凡民也不是草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都已经六七百岁的人了,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只想自己延寿续命,难道你真的还想再活七百年?”
沉默,仍然还是沉默。
韩康气打不过一处来,继续怒斥道:“兴衰成败自有天数,你逆天而行,妄图改命倒也罢了,为何要拖累整个宗门跟着你疯,再这样下去,整个九灵门就遭劫,要毁了啊!
我等殚精竭虑,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住出事。
其实从开始研究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做这种事情迟早要遭天谴了,但却还是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这才短短一年功夫就已经自食恶果,再做下去,怎么向门下交代?
你难道真的想要眼睁睁看着九灵门毁掉,整个基业毁于一旦才甘心吗,那你当初建立它们又是为了什么?”
“韩康,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我们要对抗,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听到韩康最后一句话语,石玑子终于动容。
他微微一叹,却是幽然说道。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九灵门,就是那个代价!”
韩康身躯剧震,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之色看向石玑子,感觉眼前这个师尊无比陌生起来。
“九灵门,就是那个代价?”
石玑子幽幽说道:“不错,自古以来,超脱世俗,斩断凡尘者,何曾缺过五弊三缺之说?这,就是代价。”
韩康怒道:“简直荒谬!”
“不荒谬。”石玑子摇了摇头,道:“所谓修仙问道,本质就是个体超脱。
仙神由人修来,但仙神并不是人,仙气飘然,超凡脱俗的替代词,就是凌驾于众生之上,超脱世俗的律令和自然的法则。”
韩康目露怒色,大声驳斥道:“修仙是为超脱,你连生老病死的心态都无法超脱,还是凡类的畏死畏难,算个屁的超脱!
石玑子目光微动,不能勘破生死兴亡,一心只凭生物的本能追求长生,也是未曾超脱么?
韩康道:“我看你真的是入魔了,以前你教导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人固有一死,但求死得其所,这才是生命的意义,炼丹制药,悬壶济世,何其伟哉!
可如今你都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是要当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宗门和苍生的魔头么?”
石玑子眼中愧色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有些记不住这些东西了,没有想到,韩康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韩康一席话,的确唤起了他遥远的记忆。
曾经的自己,的确是仁心仁术,悬壶济世啊。
他的思绪飘飞,仿佛随着韩康的话语回到了七百年前,北海之地,一个多风多雨,贫瘠苦寒的岛国之上。
狂风怒卷,海潮汹涌,带着鱼腥的港口上,天地灰蒙一片。
风雨之中,许多人在等候。
他们是海上渔民的家属,正等着为大商人效劳的远洋捕鱼船归来。
那不是普通的捕鱼船,而是拥有远航能力,可以捕捞珍稀鱼类,甚至精怪的宝船。
凡民大多都为自己的亲人能够登上此船,为船主吴老爷效劳而自豪,据说船主是仙家弟子,还有真正的仙师作靠山。
随着时间推移,风雨愈来愈大,但却依旧难抵家人思念之心。
一名衣衫单薄的少年躲在屋檐下翘首以盼,明亮的双眸中满是期待。
“爹爹今日回家,一定捕到好多好多的鱼吧。”
一名妇人闻言,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来了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激动欢呼起来。
少年把目光投了过去,果见远方的半岛外,一艘宝船绕过山壁,缓缓调转船头,朝这边的港口驶来。
偌大的宝船足有三十丈长,望之如同海上的宫殿。
不久之后,它就停下,渔民陆续下船。
人群中不时响起欢呼,这些离家近半年之久的人们终于和家人团聚在了一起。
“爹爹呢?”少年瞪大了眼睛,仔细分辨着一个又一个下来的人,可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
直至许久之后,一些人抬着伤员下来。
“爹……”少年惊呆了。
“林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妇人也急了,连忙带着少年挤进人群,看向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丈夫。
“我们在海上遇到风浪,你家老石跌断了脚骨。”林管事含糊说道。
妇人看了看四周,还有好几名各自肩膀,腰腹受伤的壮丁,欲言又止。
“老石是没法在船上打工了,这是东家赔给你们的汤药费,还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