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勉强着笑了笑，想来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不能总把事往坏处想，心中一丝希望还是要有的。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祸兮旦福。

仅仅是第二日，许氏便被拿着一纸休书的衙门大人给气昏了过去。人存善念，未得善果，便会让人心生怨怼，不得善终。

“芳姨，你且去请那小姐过来一趟，记得隐蔽些。”许氏醒来后的一句话便是如此，跪坐在拔步床前的芳姨久久才应了声。

“是，夫人，奴这就去西厢房。”

芳姨踉跄起身，脸上的泪痕都没有抹开。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从闺中一直陪伴夫人至今，夫人的所有她都能感同身受着。

因而，这次，她也会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夫人这一生太苦了，大公子从生下来便是病痛缠身，而小姐......唉，万般都是命，哪里有什么好人好报。

老爷这么好的一个人，还不是被扬州城中管着漕运的众人排挤到城外来。两夫妻救了不少人，但他们的结果又是怎样？

等芳姨出去了，许氏才把苏绣鸳鸯枕下的休书拿出来。血色染红的深黄色，这封休书......该是老爷的遗笔。

“永说夫妻缘，伉俪恩深，怀合卺之欢。几十载结缘，夫妇相和。于念草芥残命，一别两欢，各生欢喜，婚嫁自有。伏愿娘子安好，子嗣福泽绵延。”

一别两宽？好一个一别两宽啊，都阴阳相隔着，如何各生欢喜。许氏泣不成声，手腕都重重往下垂着。

自问此生几十载，从未过伤天害理之事，可上天薄待于她啊！上天薄待于她啊！

人之初，性本善，可恶就在善的一别间。

沈娇跟着芳姨入许氏房内时，木鱼声糅杂在香火灰烟中。沈娇提了心思，她对此类场景是有些惧意的。

前世临死前的一晚上，她也是在菩萨面前跪了整整一晚。

“叶夫人万福，娇娇拜见。”依着芳姨的步子，走到许氏身后三尺处停下，缓缓欠身行礼。

心下对许氏是有些惋惜的，早间辰时就听闻衙门大人来了叶府一趟，带来的是叶老爷的噩耗，还有一纸休书。

无论意图何在，一封休书还是很伤人心的。

方才她还在和阿桀哥哥说着，他们不便在叶府久留。若是柳国公府去不得，那他们也可自谋出路。

“娇娇，小姐果真如若名字一般。”许氏在芳姨的搀扶下起身，手上还拿着一串深灰黄色的佛珠，面容甚是憔悴。

“谢夫人赞誉，府上......我们也略有耳闻，还请夫人节哀，珍重。”

沈娇心中唏嘘，这世道如此，莫说是人命，就草芥都难活。叶家家底殷实，且叶老爷又是主心骨。

这一去如何，就甚是难说了！

“节不节哀，人都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已矣。不知娇娇觉着在叶府待得可还舒坦？”

许氏做了请的手势，沈娇依着坐下。芳姨抬起茶壶倒了一杯碧螺春，浅雅甘甜从水中溢出。

沈娇面色缓和些，带上些许浅笑，“多谢夫人招待，娇娇在府上过得很好。府上两位公子姐也常来西厢院，说话解闷。

娇娇和哥哥万分感谢夫人，在府上叨扰多时，还望夫人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