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也连忙出列辩解道:“你们大家嚷嚷些什么,今夜乃是陛下迎接金使的便宴,并非议事的朝堂,你们如此搅扰,成何体统?再说了,邀请大金兵代为收复燕京,实乃是出诸内阁公议,绝非是出自童某人的一己私谋。
而且童某人当时所遣到怀来下书之人,乃是素以神行法著称于世的戴宗,童某人之所以选任此人,也是看上了他日行百里的奔走之才,绝无一毫的私心横亘胸中。
谁想此人竟然如此办事不利,也是童某人始料未及之事,在此谨就此事之失,向陛下恭请失察之罪。”
说罢,童贯撩衣跪在了地下,请求皇帝降罪惩处。
请金兵代为收复燕京之议,虽由童贯首倡,但其时也是经过赵佶首肯了的,他身为天子,岂能再以此事降罪于童贯?
童贯也是神明此理,这才摆出如此作派,以图用皇帝之口,来堵住这群指责自己的朝臣们的悠悠之口。
果然,道君皇帝赵佶一摆手,道:“此事非止童爱卿一人之失,暂且不予追究,童爱卿,你起来吧。大家都归坐吧。”
弹劾童贯的大臣们见皇帝如此表态,当着金国使臣之面,也不好再行坚持,否则于皇帝的脸上须不好看,于是都答应了一声,归坐去了。
赵佶问童贯道:“童爱卿,那个号称神行太保的戴宗,与前些天擅闯艮岳禁苑的戴宗,可是同一人么?”
童贯恭谨地答道:“回陛下,那个神行太保戴宗,与擅闯艮岳禁苑者,确属同一人。只是此人擅闯禁苑的动机,虽经严刑拷打,仍是不肯实招,只是一口咬定是追踪贼人误入禁苑。
而据当时在场的禁苑侍卫们说,当时闯宫者只见有他一人,而不见有什么贼人入内。为了此事,皇城司和开封府接连两天,都对艮岳禁苑进行了细细的搜捕,并未见到有任何的可疑人物在内。想来这都是戴宗知道罪该万死,竭尽狡辩之词了。”
赵佶缓缓地答道:“用刑务须谨慎,莫要打死了他,落个死无对证。定要想办法弄清楚有无同党,背后的主使是谁。”
童贯响亮地应道:“臣谨遵圣谕!”
张梦阳现在李师师的身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心中暗忖:“有皇帝佬的这番话,那戴宗看来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不过给他点儿教训也是该当的,谁让他平白无故地跟我张梦阳为难来着。”
一场插曲既过,来远堂上的宋金双方,便又就实质问题开始了针锋相对的交涉。
殿帅府太尉高俅举杯向娄室敬了杯酒,然后撂下杯来说道:“将军适才所说,我大宋陈兵白沟河境上,按兵不动,于灭辽之役中未有夹攻之举,下官实难苟同。我朝郭药师将军曾率八千常胜军径扑燕京城下,与辽兵鏖战整夜,甚至攻入了燕京城中,若不是郭将军心存仁爱,害怕黑夜之中误伤百姓而传令退兵的话,我大宋也就先于大金两个月拿下了燕京了。”…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理直气壮,既把郭药师燕京城兵败之失轻轻巧巧地遮掩过去了,显得大宋官兵爱民如子,更是同时暗指金兵并非王者之师,仁义之师了。
李靖听了高俅之言,不动声色地道:“可外间却如何传言,是郭药师将军中了辽兵的关门打狗之计,不仅常胜军损失过半,而且郭将军本人也仅以身勉呢。”
金国使团中的另一成员也插嘴说道:“还有传言说,郭药师将军是从燕京城街坊下通到护城河的阴沟里爬出来的呢,而弃被困在城中的常胜军将士们于不顾,端的是狼狈之至。太尉大人,古往今来,你我何曾听说过这样的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呢?”
从此人说话的声音,张梦阳听了出来,他就是在长青县官衙里面与挞懒讨论到杯鲁和莎宁哥的那个大迪乌。
大迪乌的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把个高俅噎得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这些金人于此等情形竟掌握得如此详细。
这时候,坐在距离赵佶御榻较远的一张几上的宋将觉得脸上挂不住,腾地站了起来,扯着一腔破锣嗓子说道: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大迪乌将军用不着那这等话来消遣下官。”
张梦阳一听这声音,心中顿时一动,抬眼朝这说话之人望去,见此人正是在燕京城中与自己不打不相识的郭药师,没想到这老小子今晚也被邀请来参加来远堂中的宴会了。
想是童贯兴兵北伐以来,收复的两座城池都是由郭药师归降顺便带来,对宋廷来说算得上是居功至伟,因此受到赵佶的格外垂青所使然吧。
只听郭药师说道:“那天晚上本将军带领麾下弟兄们全军出动,自涿州奔袭燕京,本来已经破城而入,燕京城已然唾手可得,不想中了张梦阳那小贼的毒香奸计,害得我兄弟功败垂成。
虽然败得窝囊,但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胜就是胜,输就是输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如今我弃暗投明,蒙圣天子器重,受童太师倾心委任,已然重行招兵买马,将损失在燕京城内的兵员全额补足,而且还更有壮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