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口乡学舍的创办人,本乡耆老,也是本乡第一大富户地主,真正的豪绅阶层。
更重要的是,葛立德的儿子葛绛,正是现任竹山县县令!
葛立德自己也只是个乡贡举人,却培养出了一位明经科及第的儿子,委实不简单。
而让方翠兰和朱虹紧张的是,朱秀的考学之路,不管是现在水口乡学舍,还是将来能否进县学,这葛立德都是关键人物。
朱秀心中一动,皱眉沉声道:“周叔,这次邀请,恐怕不会是吃席那么简单吧?还有何事,请周叔提前露个底,我家也好有所准备。”
方翠兰和朱虹一脸迷糊,不知道朱秀为何要这样说。
周进财有些惊讶,听他这口气,似乎是提早知道了些什么。
朱秀坐下淡淡地道:“如果周叔不肯言明来意,请恕我家有事无法出席作陪,还请周叔回去如实相告!”
周进财咬咬牙,“唉”地叹息一声,壮着胆子跨进老朱家院门,咽咽唾沫,面对着目光逼人的方翠兰母女,先是长揖一礼,然后才字斟酌句地将实情讲了出来。
果不其然,和那日王戮五告诉他的消息一样,老陶家这是先礼后兵,宴无好宴。
方翠兰面色变得铁青,双目好似有无尽怒火涌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手里攥紧的筷箸咔一声断成两截。
朱虹到底是在外闯荡过的,愤怒归愤怒,头脑还保持清醒,强压怒气地寒声道:“陶家这是欺我朱家孤儿寡母不成?”
周进财满脸苦笑,他就知道这差事讨不了好,奈何是老泰山交代的,他不敢不来呀!
“朱家娘子...大妹...莫要动怒,凡事...凡事好商量不是...”
嘭~方翠兰勃然色变,单手掀翻矮方桌,几个空碗打碎一地。
“商量个屁!”
方翠兰怒口大骂,手指头都快戳到周进财鼻子上,“学舍名额,当初他爹活着的时候就定好的,归我家小郎所有!现在陶老头的孙子长大了,又见我朱家男人死了,就想让陶家孙子顶替了我儿子?做梦!”
“老陶家想欺负我老朱家孤儿寡母?没门!惹恼了老娘,老娘就打上门去,一把火烧了你陶家大院!”
方翠兰一把推开周进财朝墙角冲去,呼地一下抽起齐眉棍扛在肩头,“彪儿!抄上家伙,跟娘走一趟陶家!”
周进财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好不容易站稳,赶紧扑上去拦在院门口,苦苦哀求:“朱家娘子切莫冲动呀!若真是打起来,陶朱两家今后还如何在本村相处?”
“起开!”方翠兰钳住周进财的衣襟,直接将他整个人提起扔到一旁。
朱虹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犹豫,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办法,默默点头,抓起横刀就要跟方翠兰而去。
不管如何,小弟在水口乡学舍读书的事不容有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娘~大姐~且慢!”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身后响起,只见朱秀满脸苦笑地出声叫住。
方翠兰强作笑颜,宽慰道:“我儿放心,为娘一定让你继续留在学舍读书!他们想断了老朱家读书的根,娘就算死也不会答应!”
朱秀望着她眼里蕴蓄着泪花,心中说不出的疼惜和感动。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动怒和焦虑。
直到这会,朱秀才真切地认识到,母亲供养他读书的心有多么坚定。
朱秀勉强一笑,轻声道:“娘且宽心,此事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葛老爷就在陶家,若是事情闹得不好收场,反而对咱家不利。”
暴怒之下的方翠兰,别人的话或许听不进去,但儿子的话她一定会听。
方翠兰一愣,冷静下来,朱虹也沉声道:“小弟说的有理,若得罪了葛老爷,小弟这学舍就真的没希望了。”
方翠兰紧蹙的眉头一片忧虑满满,拄着齐眉棍叹道:“那该如何是好?”
朱秀抖抖身上麻袍,微笑道:“且先去看看再说。陶家不是说,孩儿学业差不配留在学舍吗?既然今日葛老和刘师也在,陶家想夺走孩儿读书的名额,那就划下道来,堂堂正正和孩儿争上一争!葛老乃本县名望之士,绝不会放纵陶家胡来的。”
方翠兰和朱虹相视一眼,虽然她们都坚定地让朱秀继续读书,但另一方面,朱秀学业差也是事实,若陶家真的以此为借口,不知该如何应对。
朱秀见娘亲和大姐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老陶家要争,而母亲和大姐又断然不肯答应,那么自己只好接招了。
这不是想不想去学舍读书的事,而是为了给母亲、大姐和咱老朱家,争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