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嘴暗笑。
半柱香时间,朱秀几乎是一口气不停地口述完一大篇经义解文,言语之流畅,行文之紧密,词句之精确,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让葛立德和刘达最吃惊的是,朱秀所述这篇经义解文,单是针对刘达所提那句“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来说,通篇十分之九,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释义!
与太宗、高宗朝时的经学大家,孔颖达领衔的一众经籍学士所著的《尚书正义》中的注疏全然不同!
陶盛不过是将《尚书正义》里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背诵一遍,而朱秀,只是引用了一小段《正义》里的的注解,然后便是引用各大名家,各本经史来详加解释!
其中显露的学识,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再明显不过!
“这些...全都是你当场所想的?”
一直未起身过的葛立德葛老爷,竟然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起身,摆摆手拒绝了刘达的搀扶,缓步走到朱秀面前,一双似是老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朱秀赧然一笑,长揖道:“学生不敢妄言,这篇义文里,有半数都是先父注解《尚书》时所留,学生习文时便记下。另外半数,则是这段时间,学生读《尚书》后的些许心得。若有错处,请葛老斧正!”
葛立德满是皱纹的老脸颤了颤,猛然间仰头发出一阵畅笑。
“朱景逸果然是我竹山县第一高才!厉害!厉害!”
刘达感慨万千地叹息:“景逸兄如此大才,竟然英年早逝,当真是天公不开眼呐!”
朱秀满面悲戚,也跟着擦擦眼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可是后世集大成之作的儒经注疏《十三经清人注疏》,耳目一新那是必须的,毕竟是综合了前朝历代的经籍义解所得。
葛立德细细打量着白净俊秀,眉眼谦恭的朱秀,越看越是顺眼,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同样在水口乡学舍求学的朱大全。
葛立德脸色认真地道:“当年你爹也是在房山书院沉寂多年后,一鸣惊人!如今你也算一朝顿悟开窍,若将这份文气保持下去,登科便来日可期!”
朱秀眨眨眼,嗅嗅鼻子,好像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什么文气。
“不过朝廷规定,经义以《五经正义》为本范,日后你还需加强学习,需懂得将此范文融入自身理解当中,既不超脱朝廷规范,又不失掉自身特色,方为答试之正途!”
葛立德语重心长,已经开始教授朱秀考学时的一些窍门。
朱秀自然是乖乖聆听点头,好像一下子从人憎鬼厌的学渣,摇身一变成了师长和家长都备受期望的超级学霸。
陶盛略带不甘地退朝一旁,满面失落和忧愤交织的复杂神色,他是抓破头都想不通,为何朱秀的学问能进步这么快?
方翠兰已是失声痛哭起来,自从丈夫病逝后,她从未有这般激悦过,乃至于喜极而泣。
朱虹湿润着眼眶,低声安慰母亲:“娘!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小弟真的长大了!变聪明了!这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
方翠兰呜咽着点头,双手合十,不住地喃喃道:“大全...你看到了吗?咱家小郎开窍了,继承了你的学问,连葛老爷都夸奖他了......”
葛立德和刘达围着朱秀说笑不停,似乎忘记了这是在陶家正堂,也忘记了还有一干陶家人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陶作礼难以置信地起身,喃喃问道:“葛老...刚才这一试...真是...真是朱秀胜了?”
葛立德捋须,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自然是朱秀得胜!虽然部分是他爹留下的学问,但只要朱秀能继承七八分,考一个县学不成问题。”
稍一顿,没有理会陶作礼难看发僵的脸色,葛立德沉声道:“学舍学子贵精不贵多,择优而取。朱秀此番展现出的才学,老夫看在眼里,深感满意。朱秀继续留在学舍读书,此事老夫定了。”
葛立德又对朱秀一脸和善地笑道:“再过三月便是县学招生,你好好准备,若保持今日势头,考取县学大有希望!”
朱秀赶紧揖礼恭敬地称是,心中却是苦笑,得,自己这读书的路,倒是越走越扎实,想跑都跑不脱了。
陶元娘还是不服气,霍地起身叫嚷道:“假的!定然是假的!朱秀短短时间内,学问怎么可能超过陶盛?有人要故意偏袒朱家!”
葛立德面色微变,刘达也浮现一丝怒容,这婆娘真是信口雌黄。
周进财苦笑连连地拉着她,低声劝她莫要吵闹,反倒是被陶元娘一巴掌甩开,指着鼻子臭骂:“这是我陶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滚一边去!”
周进财身为赘婿本就地位尴尬,又被自家女人当众折了面子,面色铁青,气得嘴皮子直哆嗦。
葛立德冷眼一瞟,淡淡地道:“陶家莫非是女人做主了不成?哼~陶村正,老夫还要赶回县城,就不久留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