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王盛已经死了。
睁着无神的双眼,不知道究竟还藏有怎样一番埋怨。
底下一群兄弟们欢呼雀跃。
到处都是吵杂的声音。
宣布过后的王欢欢自己却已情绪失控,眼泪断了线,哗哗掉落个不停,她试图擦干眼泪,别过头不去看二叔,可她心底翻涌的悲伤丝毫未见减轻。
手腕上套着玉镯子,那是二叔送的,说古玉养人,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搞来的。
再往前的美好时光,都有二叔的记忆——
每一年生辰,二叔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带着礼物赶到。
每一次遇到点稀罕玩意儿,二叔都会第一时间藏起来,拿到她面前献宝。
那一年,三寨主王狗挨了二叔一顿暴揍,往死里揍,因为他放了马盖三进寨里抢她,那一回暴怒的二叔险些失控把王狗打死,马盖三那边也没饶过,听说二叔带了一帮人杀进洞头寨,直接把马盖三抢了出来,倒吊着挂在树上,当成沙袋踢打,那天洞头寨一个彪匪都不敢吱声,怂的就跟孙子一般。
“把王狗抓住!”王欢欢吸了吸鼻子,声音藏不住哭咽声,她红着眼锐利的眸光瞪向那抹要趁机溜走的猥琐背影,一声令下,一群人粗鲁地架住王狗,后者眼底再也藏不住恐慌,苦苦哀求道:“丫头,再不济,三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闭嘴!”若不是这么个混球,她不至于跟二叔刀刃相向。
她声音因为哭过,沙哑绵软,愈发显出她年岁上的青春。围在四周围几百数量的彪壮的汉子们,凶神恶煞的面容上,鲜少看到轻视鄙夷之色,兄弟间讲个义字,生死比斗之前双方已经约定好以命相赌的彩头,谁也不觉得王欢欢是杀人凶手,反倒是她肯为二寨主当众落泪,让他们一副硬心肠也跟着悲伤起来,二寨主生前宠这丫头,众人都是看在眼底的,不比大寨主少几分。
“都是你!狗杂碎!”王欢欢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抬手一刀将王狗抹了脖子。
血液四溅。
抓着王狗的人松了手,任王狗僵死摔在地上。王欢欢手中的刀脱落砸落在地上,她失魂落魄地走回王盛尸体旁边,跪坐在那,抬手覆上王盛死睁的眼睛,“二叔啊,我们约定好了输了丢掉性命不能怨的,二叔不能反悔的。二叔啊,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再打打杀杀的,雷雨天,你那腿上旧伤总要痛得人死去活来,以后不打杀了,就不会疼的二叔也掉眼泪了……”
她抬起手,王盛的眼睛已经合上了,一脸死白,王欢欢的泪水落得更汹,脆弱的趴在王盛冰冷怀里:“二叔,你跟阿爹说,是我说的,不许阿爹怪你,不许阿爹打你,替我跟阿爹问声好,告诉阿爹,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活着的……我会好好照顾阿爹跟二叔你们留下的一帮兄弟们的……”
王欢欢哭得伤心。
猛虎寨所有聚集在这擂台附近的彪匪们,也没有一个提前离开,都心甘情愿留下来默默守着。
后背有只手轻抚,一下又一下,顺开她心底的郁燥悲痛,她抬起头,迷惘的回转头,含泪的眸光注视着李睦怜悯的一双眼,他的眼睛澄澈明亮,倒映着满满都是她狼狈脆弱的不堪模样,王欢欢定了定神,胡乱抹干脸上的泪,又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已把所有的烦心事都一并丢了。
“柱子,你安排人,把二寨主跟三寨主葬了。”王欢欢吩咐道。
柱子应了一声,招了几人,将二寨主跟三寨主抬走了。
“猛虎寨各股势力庞杂,以你一人支撑,恐怕还不行。”李睦压低了声音,靠在她耳畔说道,王欢欢微楞,这才考虑这一方面的事情,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怎么撑起猛虎寨各类赚钱的营生,但是知道跟去做又成了两码事,细细思虑起来一堆一堆的烦恼席卷而来,从小无拘无束的她,只感到一阵阵头疼,心瞬间紧揪了起来,往后不再是一个人有吃喝就可以,而是一群人都要有吃喝才可以。
王欢欢举目扫了一眼,擂台底下有无数双眼睛,用一种奇怪的尊崇神色,仰望着她,好像她成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要怎么做?”王欢欢问。
“留在寨里用心观察几日,找出几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可靠又有才能的人选,往后让他们去执行你下达的命令。这几股力量,最好还能互为压制对方势头。”李睦低声教导道。
王欢欢垂下眼睫,思索了起来。
“等事情办妥了,你再随我一块去长安,给他们另开辟几条生路。”李睦又补了一句。
王欢欢诧异的抬眸,注视着他,喃喃问道:“长安吗?”
“嗯,你现在还是我的娘子,自然要同我回长安一趟。”李睦肯定的说道。
“不去了,阿爹不在了,什么都变得没意义。”闯出一番天下又能怎样?能去找谁炫耀?又有谁会真心实意为她的成就骄傲自豪?生命里那些最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王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