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翠竹轩的花厅内,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上脸上都是风尘仆仆。
裘皮袍子的下摆上溅着斑斑点点的残雪印子。
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看得出来是走了很远的路,而且匆忙间来不及替换,就来到盛国公府了。
盛思颜在花厅门口看了一眼王毅兴,轻轻咳嗽一声,拎着裙子跨过门槛。
王毅兴抬头见是盛思颜进来了,忙站了起来,“思颜……”他温言说道。
盛思颜这才看仔细,王毅兴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宽大的裘皮袍子像是套在竹竿上,空空荡荡,更显得他的个子颀长。
脸上的两腮瘦得凹了下去,下颌上还有没有来得及刮去的青色髭须。
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吓人,像是燃着怒火,又像是强忍悲怆,神色极是复杂地看着她。
盛思颜对他福了一福,“王二公子。”
彬彬有礼地称呼,不再是亲近的王二哥,也不是带着讥诮意味的王状元,而是王二公子,这样一个四平八稳的称呼。
王毅兴的心往下重重一沉。
“给王二公子上茶。”盛思颜坐了下来,对下人吩咐道。
有丫鬟端了茶盘上来,将王毅兴先前喝完的那碗茶收走,给他换了一碗新沏的茶。
盛思颜身旁的桌子上也放了一碗新茶。
王毅兴紧紧盯着盛思颜的一举一动。
“思颜,你真的……真的跟神将府的周大公子定了亲?”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盛思颜和周怀轩定亲的消息还是牛小叶写信告诉他的。
当时王毅兴在江南蒋州帮昭王处置一些琐事,一接到信,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怎么都不信,周怀轩以神将府嫡长房嫡长子的身份,会聘盛思颜这个孤女做原配正室?!
他原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王毅兴愿意不顾盛思颜的出身,跟她成亲,让她正正经经做他的妻子,而不是玩玩就丢的玩物。
盛思颜郑重点头,“三媒六聘都过了,婚期已定。”
居然连婚期都定了……
王毅兴听见这个消息,只觉得嗡地一声,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盛思颜说的“婚期已定”四个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眼底的星光一点一滴黯淡下去,双眸里最后一丝火苗似乎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片死寂。
如同大雪过后的旷野,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又好似秋天里大风刮过后的树枝,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孤独地凝望天空。
王毅兴怔怔地看着盛思颜,半晌悄声问道:“他可应过你,这辈子都不纳妾?”
盛思颜一愣,蹙了眉尖细细思索起来。
王毅兴见盛思颜这般模样,心里的希望又慢慢升腾起来。
“他没有答应过你,是不是?”问得有些急切。
盛思颜想起周怀轩那股生人勿近的模样,笑了笑,温言道:“怀轩不会纳妾。”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有感觉,周怀轩这人能成亲已经是奇迹了,还要纳妾?估计让他手起刀落杀人还来得快些……
“你怎知道?”王毅兴摇摇头,“这些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这些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从小就看着家里的长辈纳妾添房,又怎会有夫妻二人相守的念头?我跟你说,不要看着神将府的门第好,就要嫁进去。门不当户不对,才是一辈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趁现在还没嫁,赶紧问一问,让他保证不纳妾。”
盛思颜不想跟王毅兴谈这个问题,话锋一转,直入正题,“王二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了。”
“你问。”王毅兴打起精神,暗暗告诫自己,定亲了不要紧,只要没有成亲,他还是有希望的……
盛思颜端起盖碗茶,出了半晌神,像是在斟酌如何说话。
“王二公子,那一次你在宫里的寒潭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盛思颜笑着说道。
王毅兴脸上的神色又开朗了一些,“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盛思颜又问道:“那一次我被鸡冠蛇咬了,多亏王二公子及时为我解毒。我想问问你,你那时候是如何给我解毒的?”
王毅兴一愣,“不是你爹给你解毒的吗?我把你从寒潭里救起来之后,你爹娘就过来了,将你带走了。”
盛思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的笑容明显变得轻松开朗。
“哦,是了,是我爹给我解的毒,瞧我真是糊涂了,这种事也能弄混。”盛思颜笑着起身,“最近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我娘还在坐月子,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忙得头晕脑胀……”
这是送客的意思。
王毅兴只好跟着站起来。
“思颜,论理你已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