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墙上远眺北方的关卒,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箭自东射来,关卒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中箭的没准都是侧脸!
要是平常事日,塞中人手充足,自然也不用顾及这些——有一支箭射过来,无论射没射到关卒,大家伙也都该知道了。
但现在满共就剩这么几个人,还要隔着几十丈远,要是箭矢射中要害,一击毙命,倒地的声音根本传不到远处的同袍耳中!
而杨余之所以要安排四个人在关墙上驻守,自然是因为其他的三人,都有各自要去的地方。
“二郎,去生火造饭。”
“煮锅浓粥,粟米不用省着,存的果蔬也都用上。”
最后一餐,杨余不想再抠抠搜搜,让战友们临死,都吃不上一顿好饭。
交代下自己的最后一餐,杨余便望向一个面色苍老,眼角都已有些耸拉下来的老头。
“可惜了啊······”
“再两岁,老不死的年满四十,便可退守马邑······”
算下来,这老头还得算是杨余的前辈。
在杨余刚到武州塞,成为一个普通关卒之时,老头就已经在武州塞了。
转念十数年过去,曾经青涩的少年,成为了这武州塞的天;曾经健壮的关卒,却反迎来了人生的暮年。
其他人或许不是很了解,但杨余曾听老儿私下说过:和其他人不同,老儿到这武州塞卫戍,是为了抵罪。
为了抵族人叛逆,亲朋判汉的罪。
回想着自己和老卒的过往,杨余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旋即哑然失笑。
“嘿,你这老不死的啊!”
“没成想,俺临到头,都还得跟你这老儿埋一块儿!”
爽朗一笑,杨余便大步走上前,不顾形象的将老头的脑袋夹在腋下。
“走着。”
“俺爷俩到烽燧,看着这帮小崽子。”
被杨余粗暴的夹住脑袋,小老头夹灰的头发也是从头盔中散落,不时轻刺在眉眼之间。
老人红了眼眶,不知是不是头发惹的祸;
杨余湿了衣襟,不知是不是汗水闷的慌。
不片刻,整个武州塞的上口,都飘起粟米粥的清香;
一缕青烟扶摇直上,似是碰到了天空的开关一般,让田地万物彻底告别了今日的太阳。
天,黑了。
武州塞上,点起了几点篝火。
狼,来了。
不远处的塞北草原,也亮起了几点绿光。
看着绿光越靠越近,杨余却丝毫不觉得紧张,只在嘴边轻哼着家乡的曲腔,将满腹豪情注入胸腔。
绿光碰篝火,就似萤火虫扑向烛光。
但这一次,烛光,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