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一声哽咽,泪如泉涌。
平素里威严十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嬴政此刻有些热泪盈眶。
“蒙毅啊,朕与你情如兄弟……”
“朕真舍不得你啊,但比起朕的命来,天下更加要紧,大秦更加要紧……蒙氏一门忠烈,蒙毅,你勿要负朕……”
蒙毅泪流满面语不成声,扑在案前,深深的叩了三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蒙毅一走,嬴政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嬴政和叶千秋说道:“先生,朕最后的这段日子,就拜托先生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陛下放心,有我在,大秦不会乱。”
嬴政笑道:“朕知道,朕知道。”
“当年,若非先生助朕一臂之力,铲除嫪毐,让吕不韦心甘情愿的交出丞相之位。”
“朕岂能顺利亲政?”
“灭六国,一天下,是先生为朕定先行之策。”
“朕之长子扶苏,是先生之弟子,扶苏仁厚,素有贤名,又不失勇武,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朕一直相信,有先生在,我大秦便能万世永安。”
叶千秋道:“陛下扫灭六国,统一海内,开创帝制,废分封,行郡县,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
“抵御匈奴,修筑万里长城,南征越地,桩桩件件都是功在千秋之事。”
“陛下以数十年之功,完成了历代君王都没有完成的大功业。”
“即便没有我,陛下也可以扫除六国,一统天下。”
嬴政的眼中泛起了追忆之色,他缓缓说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年先生与朕一同从韩国归秦时的情景。”
叶千秋道:“自然记得。”
嬴政道:“朕这一生,蒙先生指点良多。”
“朕虽然做了一些事,但是朕很明白,帝国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内部。”
“去岁王翦老将军丧事期间,发生了两起意外事件。”
“第一件事,是泗水郡在两月之前逃亡了三百多名徭役。”
“郡报上说,沛县徭役民力三百余人,由泗水亭长刘季带领民力赶赴骊山。”
“西行到丰县一片大水旁,逃亡了数十人,亭长刘季但没有报官,反倒擅自放走了想逃跑的其余民力,自己与十余个追随者不知去向。”
“眼下,泗水郡正在追捕刘邦等人。”
“第二件事,则是骊山刑徒黥布秘密鼓噪数百人起事,杀死了数十名看守士兵,大约两三百人逃亡到汉水大山里去了。”
“冯劫率军赶赴骊山,已经将没有逃走的,与起事者有牵连的两百余人全部斩立决。”
“冯劫已经查明,这个黥布原本姓英,乃古诸侯英国后裔,因有相士说此人若受黥刑便当称王,英布自家改姓为黥,以求镇之,其实本人并未受过黥刑。”
“今日,朕遭逢大难,细细想来,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
“自从朕一统天下之后,帝国所行新政历来都是体恤民众疾苦的,无论是种种工程,还是镇压六国贵族复辟。”
“哪一件不是于民有利?但是,如今竟有民众逃亡起事了。”
“若仅仅是六国余孽复辟,朕有十足的信心扭转乾坤,因为朕坚信天下民众不会乱,坚信百姓会追随大秦。”
“但若时天下的百姓乱了,那事情就大了,六国余孽若是与举事民众融合,纵然有大军镇抚,也难保天下不会大乱。”
“朕现在在想,帝国的新政是否有错失的地方。”
“朕这些年来,是否有错失的地方。”
“而今,放眼大秦,北方已经安定,长城已经即将竣工,大体可安。”
“唯独这与闽越相连的南海三郡地处偏远,王翦蒙武两位定国老将都已经过世,任嚣、赵佗等一班大将能否镇抚得力,实在堪忧。”
“朕目下最担心的还是六国余孽复辟之事,这些六国余孽和农墨联合,纷纷逃亡荒僻山川。”
“国师上次传回来的情报,不是说农家要在其总坛六贤冢齐聚,推选侠魁,与墨家联合行刺。”
“农家号称弟子十万,这可不是一股小力量,虽然帝国大军并不怕这些人。”
“但目下,楚地已成复辟势力啸聚之地,将来一旦动兵剿灭农家,先生说他们不会逃向南海三郡?”
“南海未来大局还会安定吗?”
嬴政一口气说了他的许多担忧。
对于大秦的未来,他着实很担心。
叶千秋闻言,在旁宽慰道:“陛下放心,农墨两家联合一事,成不了大气候。”
“农家虽然有弟子十万,但天下之事并非只靠人多就能取胜。”
“至于帝国新政,或许有急躁之处,但大的方向,还是有利于百姓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