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要走,顾云锦起身相送。
姑嫂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
吴氏嗓子清亮,没有特地压低声音,那话语就从窗外传了进来。
“云锦,真不跟嫂嫂回去呀?咱们那院子地方是不大,但也不至于住不下呀,你说得也在理,多个人解闷嘛。”
杨氏正饮茶平气,突然听见这句话,一口水险些呛到嗓子眼里。
咳咳咳——
这吴氏,走都要走了,怎么还尽添乱呢!
杨氏一面捂着帕子咳,一面朝画梅摆手,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你、你去送云齐、他媳妇,把云锦给我、叫回来!”
画梅没领会,还是邵嬷嬷反应快,丢下一句“照顾太太”,她一溜烟就追出去了。
杨氏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嗓子痛得火辣辣的。
她隐隐有些后怕,得亏窗户开着,她正好就听见了,若是没注意,顾云锦刚应得好好的,转头真被吴氏给说服了,两人欢欢喜喜回北三胡同,那杨氏真的是追之不及了。
到那时候,还有什么以退为进?
顾云锦搬出去了,徐家难道还敢再扣着石氏老太太的东西跟她做交换吗?
怕是要欢欢喜喜送去,还要说尽好话,哪怕是台上面唱得再风平浪静、两相欢喜,旁人都只会乐呵呵地当其中故事颇多呢。
这青柳胡同和北三胡同的左右邻居们又不是瞎的聋的了,嘴巴长在人家脸上,看戏的只管热闹,怎么生是非就怎么说呗。
徐家丢不起这个脸,杨氏也断断不能让徐砚丢脸,她如今能做的就是稳住顾云锦。
“舅娘,邵妈妈说您寻我。”顾云锦从外头进来。
杨氏热情地招呼顾云锦坐下,这四年间,她从未看这个外甥女这般欢喜过,简直眼珠子一样,恨不能就此绑在腰带上,免得一转身,顾云锦就回北三胡同去了。
她巴不得满京城都看到她待顾云锦疼爱如亲闺女,而不是什么沽名钓誉。
“我琢磨着审石瑛时你也跟我一道去吧,自家人哪有什么徐家丫鬟顾家婆子的规矩,你别推,就当帮大姑姐去听的,回头她问起来,你也好跟她说说来龙去脉。”杨氏柔声哄道。
顾云锦弯着眼睛直笑,她哪里不晓得杨氏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她一声不吭离开侍郎府呗。
虽然她还挺想回去的,但后顾之忧没解决,还不能一走了之。
眼下是几样事情堆在一块,杨氏有些晕头转向,没有琢磨明白罢了,等冷静下来一想,指不定三五天的,一会儿让徐令婕去串门,一会儿让杨昔豫去献殷勤,一波接着一波,顾云锦总不能拿着扫帚将人打出来吧。
要再添些事儿,让他们没心思再打她的主意,否则日子真不安生。
顾云锦顺着杨氏的意思点了点头:“舅娘说的也在理,我就陪您走一趟。”
石瑛被拘在宅子西边穿堂旁的一间小屋子里,杨氏让人看着她,等候发落。
顾云锦跟着杨氏过去,走到半途,才知道被人截胡了,前一刻,闵老太太身边的戴嬷嬷领着两个粗壮婆子,把石瑛给提去仙鹤堂了。
杨氏的脸色沉沉,定是闵老太太晓得吴氏登门了,不想让她们为难石瑛,这才赶在前头带走了人。
顾云锦上下打量那个报信的婆子,奇道:“妈妈就没拦住?我看你也不体弱呀。”
婆子身宽体胖,往跟前一站,像堵墙似的,她脸上发红,道:“奴婢没那个本事,不敢拦仙鹤堂的人。”
顾云锦打趣道:“那妈妈还没念夏胆儿大呢。”
一听这话,婆子的心都抽了抽。
这能比吗?
顾云锦当着闵老太太的面都敢动手了,底下的丫鬟难道会不听指挥,不指哪打哪?
只要杨氏敢发话,那她也敢动手啊。
活了半辈子了,得了一句“还没个小丫鬟厉害”,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杨氏没心思听她们说话,牵着顾云锦转身就往仙鹤堂去。
前脚刚迈进去,后脚杨氏就止住了想要通传的丫鬟,站在庑廊下听里头说话动静。
石瑛哭得梨花带雨的,正说着什么,顾云锦竖起耳朵听了会儿,也没听明白。
跟着杨氏进了屋,石瑛的哭声霎时间停了,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一般。
闵老太太恶狠狠瞪过来:“不吭不响地进来,做贼呐!”
杨氏把三张当票放在桌上,很想问一问这家里到底谁是贼,但闵老太太这人,软的不一定吃,硬的却肯定谈不拢,杨氏只能暂且压着火气:“除了玉扳指,其他的东西都寻出来了,石瑛,还有什么话讲?”
石瑛缩了缩脖子,难以置信地看向顾云锦。
前回拿出德隆的当票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怎么连这三张都翻出来了?京城这么多典当行,为什么顾云锦轻轻松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