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更鼓响,蒹葭遣侍女去传饭,其他侍女将摆饭的长案放到西厅,东西两边放上长条凳。薛仁儒请沈溪同为东向坐,蒹葭与吴青萍带着孩子西向坐。
等菜一一摆上,吴青萍才觉有异,只见那红烧鲤鱼却是豆腐制成,其他菜肴也是豆腐、冬笋、白菜、草菇等素食做成,竟是素菜荤做的一个宴席。
蒹葭见吴青萍察觉到了,忙道:“这是遗风在道观所见的素斋,觉得有趣便遣灶上去学,今日除夕我们便也吃一吃这素斋尝个鲜。”
沈溪听闻不言,吴青萍却谢道:“有心了。”
这时薛仁儒起身举起茶杯,收敛了满身的不羁,面东北而祭:“时隔三年,我们薛沈两家重逢,本是幸事,然不成想沈阿婆病故,无缘再见。阿婆于我薛家有大恩,恰逢新岁,今日我便以茶代酒,遥祭阿婆,今世大恩无以还报,来世必当结草以报。”
说完,薛仁儒将茶洒在地上,与他一同站起来的蒹葭带着薛宗平同洒祭茶,沈家三人则起身还礼。
祭毕就坐,两家人便欢欢喜喜的吃起团圆宴。沈令玥很照顾薛宗平,不时给他夹菜,嘱咐他多吃些,薛宗平一反往日的叛逆,甚是听她的话,她给什么就吃什么,早已忘了平日自己的挑食。见状,四位父母亲都欣慰不已,皆夸赞姐弟俩姐友弟恭。薛仁儒更是直言不讳:“孔融四岁知让梨,我家阿玥年方五岁就已知友让阿弟,与之相比,不遑多让。”
沈溪听闻,突然生出一种他为严父,薛仁儒为慈母的错觉,又觉想法太过荒谬,连连摒弃。
此时沈令玥却已羞红了脸,弱弱道:“叔父过誉了,阿玥年长于阿弟,自当礼让。”
“果然,阿玥知书达理异于常人。”
见薛仁儒仍要说下去,沈令玥无奈,只能低头装作害羞状,不再理会他,却不想又与挨着自己坐的薛宗平对视,她视而不见,扭头去夹菜。薛宗平看了看沈令玥,又瞅了瞅手中空荡荡的饭碗,甚是委屈,有些哀怨的直直盯着沈令玥。沈令玥被盯得久了,终难心安,甚至觉得自己亏待了他,最后败下阵来,夹了一筷子冬笋放到他碗中,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快吃吧。”薛宗平自然不会客气,又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亥时晚宴结束。因时日尚早,薛仁儒便唤侍女拿来弹棋,沈令玥常见沈溪或与阿娘或自己一人对弈,未见过弹棋,难免好奇。只见侍女很快搬来一个石磨棋盘,四方棋局,中心高隆,四周平坦,黑白玉制棋子各八枚。
沈令玥正疑惑如何对弈时,便听到薛仁儒对沈溪说道:“兄长,今日我们且玩个不同的。不再两人对弈,我们各带妻子对弈如何?如此方显热闹。”
“可!”沈溪自然知道弹棋,略一思索,三三对弈与两人对弈也无不同,便同意了。
吴青萍与沈令玥一样,是第一次听闻弹棋,便问沈溪玩法:“溪郎,这怎么玩?”
沈溪细细讲来:“双方棋子各置两边,以己棋击对方棋,棋落地便弃,最后棋盘仅剩一色棋为胜。”
吴青萍听了,自觉竟比围棋简单不知多少,自然欢喜:“这个却是简单。”
沈溪听闻只笑而不答,沈令玥原本也像吴青萍一样觉得简单,但见沈溪不赞同的神色,也就压下了轻视,认真对待起来。
于是六人围坐在西厅榻上,开局如围棋一般猜先,沈家执黑先行,但见沈溪和薛仁儒将棋子依次排列在己侧,沈溪用食指轻弹靠近自己的左边棋子,只见棋子被弹滑到中间高耸根处止。薛仁儒见状,直接用中间棋子瞄准沈溪弹出的棋子,只见白色棋子迅速滑出,力道十足的冲向黑棋,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两子相撞却又弹开,薛仁儒的棋子被撞到中间,沈溪的棋子却险些掉落棋盘,只堪堪在棋盘边沿停住。
轮到吴青萍了,她第一反应自是要拯救这颗岌岌可危的棋子,却被沈令玥阻止了,她让吴青萍用中间的棋子去击薛家滑至中间的棋子,奈何吴青萍力道不够,棋子只前行了寸步便停了。蒹葭见状,用停在中间的棋子直直的击向吴青萍的棋子,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一击得中。
薛仁儒和薛宗平见状高呼,蒹葭却是学男子样向吴青萍拱手:“嫂嫂,承让了。”
吴青萍心服口服,回礼夸赞:“蒹葭好技艺。”
薛仁儒是解释也是自夸:“嫂嫂有所不知,蒹葭尚未及笄时,便已是长安城里的弹棋高手,我也是自小不如她的。”
沈家三人听闻皆对蒹葭刮目相看。
如此,弹棋胜负已分。沈溪与薛仁儒一张一弛,倒是旗鼓相当,只是都稍逊于蒹葭,吴青萍虽然摸出了些门道,但却也难胜一子,沈令玥虽有急智,奈何人小力道掌握不好,薛宗平刚好与她相反,力大无比,轮到他时便只听棋盘砰砰咔咔乱响。蒹葭见状也悄悄收敛,当晚两家各有胜负,但终是薛家稍胜一筹。
玩了一个多时辰,薛宗平开始趴在蒹葭身上打盹,此时距新岁还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