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经筵(上)  万历新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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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了了,今日以一个后世成年人的思想再次接受古代的教育,对《大学》中的哲学思想与后世所学对照,理解的深刻程度却要远远超过殿中所有人。

第一段讲罢,王希烈躬身问:“皇上可明白了?”

朱翊钧肃容答:“朕知道了。”

于是赞礼官再喊读书,读书官又将《大学》第二段读了十遍,两位讲官又讲。

待第二段讲罢,朱翊钧插话道:“此处朕有疑。”

两位讲官和众大臣尤其是侍班翰林们均是一振,这经筵礼仪繁琐,所讲内容却是他们都烂熟于心的,众人见皇帝聪敏好学,开始时还因帝统得人而激动了一会儿,后来基本上全体魂游天外去了。

忽然听得皇帝有疑问,全体像抹了神油似的立马精神了——原来,这些侍班大臣并不是摆设,一旦主讲官所讲内容皇帝没听明白或不满意,侍班可以出列加以解说的,在这个场合表现一下,就有可能“简在帝心”。一个个目光炯炯,都等着皇帝提出问题。

“格物何解?”

殿内诸臣喜形于色,《大学》一章,难点却公认在“格物”,自董仲舒以降,郑玄、司马光、程颐、朱熹,嘉靖朝的王阳明均为儒家宗师,对此解释却莫衷一是。

皇帝提出这个疑问,说明是做到了“有所学、有所思”,真真是“圣学缉熙,骏烈增光”了。

刚才王希烈二人已经讲过了格物,当然是按照朱熹的注解讲的(官学正宗),格物乃“穷尽事物之理”,却因为时代局限讲不到事物之理的内涵,只在事物所体现的“道德”上下功夫,却让朱翊钧不满意了。

未等讲官和众臣回答,朱翊钧道:“物有其故,实考究之,此可谓‘格’乎?大至天下宇宙,小至草木螽蠕,乃至士农工商兵诸事,此可谓‘物’乎?物在彼、故也在彼,何以格之?汝等为朕讲来。”

这句话包含了三问,第一问是说“物”(被研究的对象)都是有有其客观规律的,我们实实在在的研究它,这个研究就是“格”吗?

第二问是说被研究的对象包括什么呢?第三问是说,被研究的对象是客观实在的,其中的规律也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怎么研究?用什么方式去研究呢?

如果刚才群臣喜形于色乃是因为皇帝有所学有所思,此时却感到有些惊悚了。一总角小儿,问出儒学中近乎道的问题,给大家的感觉已是多智近妖了,翰林编修中几个腐儒免不了暗思“圣聪天授”乃至激动到热泪盈眶,但能进殿中为重臣的,却没有一个是情商、智商在水准线以下的,不免怀疑皇帝在准备经筵的时候,有人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个问题。

张居正居于文臣首位,抬头看向对面内臣首位的冯保——却见冯保也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疑惑,满脑门大写的懵逼。

群臣心中百转千回,脑海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不提,皇帝对面的两位讲官却有些蒙了。

关于皇帝所问的问题,这两位平时在钻研经书的时候尽管有所思考,但都服膺朱熹的解释,——不服也不行,考试时不填正确答案不给分。突然被皇帝问到如此深刻的问题,且皇帝还给出了范围——对“格”和“物”都作出了具体定义,这TMD怎么回答?标准答案皇帝“有疑”,其他答案尽管也知道,但经筵上谁敢乱说?立刻满脑门大汗,哑火了。

展读官罗万化乃隆庆二年状元,刚入大明官场四年,乃新嫩一枚。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见讲读官哑火,忙躬身奏道:“回皇上,知在我,理在物,此朱子谓‘主宾之辩’也,正合皇上适才所言‘格’与‘物’之要旨,另朱子云‘格为至、为尽,’格物者,穷尽物理者也。”

众臣一听,均暗中为罗万化竖起大拇指。

罗万化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避免了冷场,又轻轻拍了皇帝的马屁,说朱子注解符合皇帝的定义的要旨,而且提供给皇帝的答案并没有脱离考试大纲,真不愧状元之才也!居首位的张居正连连注目罗万化,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欣赏之意。

朱翊钧刚才见讲读官哑火,不禁有些着急,深怕自己搅乱了经筵,见有人回话,心中甚喜,脸上露出笑容,道:“汝何名?居何官?”

“臣罗万化,现为翰林修撰。”罗万化声音都颤抖了。

这天下读书人为何愿为京官,小新嫩为何愿为翰林展读、侍讲等天子近臣?看罗万化就知道了,天下的官儿成千上万,如罗万化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能让皇帝知道名字的有几个?今天回答了皇帝的一个问题,名字就挂上号了——就算现在是皇太后秉政,但他罗万化还年轻,等得起!

朱翊钧见他激动,笑道:“汝说的对,只不过穷尽之法可有所思,所得?说与朕听。今经筵,可尽展所学——诸卿有所思所得,朕一并听听。”

罗万化等人这个激动,皇帝真“圣聪天授”啊,知道我们这些讲读的有顾虑,只能给您提供标准答案,因此让我们表达个人观点——尽展所学么,老子学了这么多年,不就为这个高光时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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