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阿生!”熟悉的乡音传入陈阿生耳朵的时候,他恍惚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广州码头上似的。那时,他已经失散的永林哥大喊着要他到“仰光号”上集合呢。
然而遗憾的是,尽管陈永林已经反复嘱咐陈阿生要到码头东面,阿生这个傻小子还是上错了船他晕头转向被人流冲散后,跑到了广州码头西边,那里有一艘船叫“洋龏号”,发音与“仰光”类似,却是往安南走的。
不识字的陈阿生跟别人确认了好几遍,彻底相信这就是“仰光号”,因此他就在错误的船上等着陈永林,最后被拉到了安南。尽管他当时在船上没找到陈永林,但自认为自己上对了船,就只能在船头等着永林哥来找他,而上对了船的陈永林选择和他一样,这哥俩个因此失散。
像陈永林、陈阿生堂兄弟这样在移民大潮中失散的情况,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遗憾的是,这哥儿两个散的很开一个到了勃固,一个到了广宁。
一直等到船开了,陈阿生才弄明白这不是去缅甸的船,急的当时就要跳海。幸亏同船的一个桂州老乡把他拉住道:“怕什么呢,广宁离广州没多远的,等你发了财回家还怕见不到你哥?”
有了同乡,陈阿生心思才定了,就这样被拉到了安南下龙港。这地方虽然称港,不过初建了几个木头码头,陈阿生一下船就紧跟着自己老乡走。
那老乡是桂州城里人,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踏上伸到海水中的木栈道后,就扭头对陈阿生道:“你是愿意去种地还是做工?我要去做工的。”
陈阿生伺候的一手好稻田,也去城里打过短工,他生怕自己和这位老乡也失散了,声音里就带着些哀求道:“我做过工,我想跟着黄大叔。”
那男子闻言,心知这大孩子是怎么回事,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就道:“那你跟着我吧,我大名叫黄易升,在家中行二,你叫二叔算了,咱两个不同姓,你叫我二舅得了,还显得更亲些。”陈阿生听出他话中的关照之意,激动的喊了一声“二舅!”
等“甥舅”两个从栈道走上了岸,一下子被海滩上的景象惊得呆了,此处到处都是各种口音的招揽者,他们好像进了人贩子窝:
“来、来、来!安南总督府开始招兵啦!汉儿优先,进兵营先关两个月饷银!”
“看大旗啊定国公家的买卖!召管事、监工!汉儿不认字也行!大商社,有保障!”
“有会伺候稻田的吗?过来就给百亩好水田,使唤奴工两个!汉人、苗子统统不限啊,中国来的就算!”
“爷是晋王府家里仪宾,高薪聘请水田里好把势,不用干活,当监工,月薪二两,年底还有分红!”
“有会摆弄水牛的吗?有会摆弄水牛的吗?”
黄易升虽然比陈阿生大了一倍,但也没遇到过这般架势,与便宜外甥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昏头昏脑。陈阿生拽着二舅的衣服,打定主意死也不离开这干亲。
甥舅两个转了一小圈,黄易升去做工的念头甚至打消大半安南这边对水田熟手的需求太旺盛了,好几个王府的仪宾甚至喊出二两银一个月的高薪,让黄易升觉得自己跟着外甥混前途可能会更好些。
正在纠结的当儿,就听得远处一声锣响,人群一窝蜂的往那边跑。甥舅两个虽然不明所以,但坚决的跟着跑过去。
就见七八个汉子打着一面不认识的旗帜,挺胸凸肚的在一片空地上站着,旗子下面放着两个大竹筐,还有一群健壮的汉子携刀持铳,在一旁护持。
等人群聚起来,就有一个身穿华服的汉子拿出一个铁桶喇叭,对着人群喊道“众位爷们,我是鲁王家的管事,我身边这位是原来驻缅甸邓大帅家的!先看好了旗子啊,这是鲁字,这可是亲王旗!”
“你们刚来这地方,可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在这里敢打旗子的都是真的!否则是杀头的罪过!”
“闲话不讲前天,离这里二十里地,发现了露天大煤矿!三尺土下面全是煤。我们商社召管事和监工!认字两千以上的每月五两,不认字的每月三两,现银!签了合同,先给两月薪水!给房子,给女奴伺候!汉、苗统统不限,只要是中国来的就行!”
说完这些话,那汉子弯腰从竹筐里抓出一把银豆子,摊开手掌道:“瞧好了啊,这是半两一个的银豆!签合同最少给十二个!”见那银豆子哗啦啦从他手中又落到筐中,人群里哄得一声,一下子炸开。
这东西吸引力太强悍,比此前海滩上那些光动嘴的说服力强了太多。这一船下来的三百多号人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喊道,我愿意去!
那管事见状得意一笑,拿着铁皮喇叭喊道:“认两千字的站我左手边,能认一千字儿的站中间,不认字的站右边!我们这里要面试的,可不敢撒谎啊!”
然而,除了寥寥几个人互相瞅着站了出来,现场乌泱泱的一大群都站在这管事的右手边。
鲁王府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