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看,不太像陈鸿猷常见得圆脸细眼的蒙古人,反倒是像汉人多些。
那人看了一眼陈鸿猷身的红色曳撒和雁翎长刀,握着长弓的手紧了紧。陈鸿猷看出他的紧张,咧开嘴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
马车的女人抱着孩子看向他们也不说话,那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乌溜溜的眼睛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陈鸿猷也看清那孩子脸的表情,杀人越货的想法随即一泻千里。他吞了口唾沫,指着马车后面的骏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里面装着黑色的茶砖——他决定先好言求换,如果这个牧民不答应再说。
马背的汉子呆呆的看着陈鸿猷,仿佛不明白他的意思。马车的孩子反倒是看明白了,抬起头看了他父亲一眼:“阿爹,他想换咱家的马哩。”
陈鸿猷吃了一惊,因为这孩子说的是山东话。他心里一阵激动,忙开口问道:“你们是汉人?”
那汉子好像终于回过神的样子,点了点头。陈鸿猷大喜,忙道:“你能跟我换匹马吗?我有十几个金豆子,还有这样的茶砖两块。”
那汉子又不答话,又呆呆的看着陈鸿猷。陈鸿猷心里一阵焦躁,只好表明身份道:“某家是锦衣卫,扎克图汗反了,欲对西征军不利,那边有追兵马过来,我真的需要你的马——能帮帮忙吗?”
那汉子终于开口,却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你双马跑几天能回去报信?”
陈鸿猷道:“我也不知道帅帐离这里多远,我需要泅渡过河,然后去找大部队。”
那汉子听了皱眉道:“那你的伤坚持不了,你还在流血。”
陈鸿猷不由自主的将手向自家后腰摸了摸,随即拱手道:“那是我的事情,我只需要你帮忙,给我一匹马——我不白要你的。”
那汉子扭头向陈鸿猷说有追兵的方向看了一眼,哑声问道:“你跑了多长时间?知道追兵有多少个吗?”
陈鸿猷又是一阵焦躁:“我从扎克图汗帐跑出来大半天了,追兵有多少不清楚!我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换?”
话音未落,天空一声尖锐的鹰鸣,那只灰隼再次出现在天空之。陈鸿猷抬头望了一眼,将马鞍挂钩的鸟铳取下,对准眼前的汉子:“我说,你换不换?!”见他突然翻脸,马车的女人孩子都一声惊呼。
那汉子嘴角抽了抽,哑声道:“我换给你了,追兵来了,搞不好我一家子都要没命。你——”
陈鸿猷将手指放在扳机,将鸟铳一抖:“我他么的没工夫与你废话!”
“你为什么不想着把追兵都杀了呢?”
陈鸿猷听得愣住,不由自主将鸟铳放下,火大道:“我特么——”
“就追你一个,追兵不会超过十人队,你带着鸟铳,长刀,能对付四个吗?”
陈鸿猷气极反笑,“你那意思,剩下的六个你负责?”那汉子点点头道:“有心算无心,能做到。”
陈鸿猷听了疑云大起,脱口问道:“你是谁,你也是锦衣卫的人?”
那汉子面露出落寞的神情,眼神下垂,低声问道:“刘守有现在干什么?他还在锦衣卫吗?”
陈鸿猷惊讶至极,高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汉子却不答。陈鸿猷狐疑的瞅了这奇怪的汉子一眼,无奈答道:“如今锦衣卫分了军情局和内情局,刘守有是我们军情局的老大——我的大爷,你到底是谁?”
那汉子嘴角牵了牵,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道:“你救你的命,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回去永远别说遇到过我,行吗?”
陈鸿猷举起一只手道:“我指天立誓,若说出遇到你的事儿,就不得好死!”
那汉子嘴角抽了抽,露出微笑道:“我没有让你发誓的意思。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了。”说完,他伸出一直藏在马脖子后面箭囊的右手,陈鸿猷一眼看出,这只手小指头的部位齐根而断。
陈鸿猷脑袋里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惊讶之下脱口而出:
“你是张.……张....…”
那汉子见他反应如此之快,满脸苦笑长叹道:“是,我就是张伯伦。看来……刘局长这些年一直没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