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正细心地感受魏远胳膊上的伤有没有伤到骨头,然而她问了好几回话,都听不到回复,不禁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顿时微微一怔。
却见男人正垂着眸,一双如暗夜般幽深沉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漂亮神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夜空,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茫然,一丝专注。
竟看得她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禁松开他的胳膊,往后挪了挪道:“方才我那么用力按压你的胳膊,你都没什么反应,看来是没有伤到骨头的,其余的伤,这里不方便看,还是先回府再说吧。”
普通的跌打损伤还能忍耐,但若伤及筋骨,便是铁人也是无法忍受的。
陈歌不禁暗忖,他身上多半都是些皮肉伤,方才他一路擦着树枝掉下来,肯定被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他方才走路时下意识地按压着胳膊,估计是落地时摔瘀肿了。
瘀肿可大可小,以这男人变态的忍耐力,也不知道实际到底是什么情形,拖久了是万万不好的,还是要尽快处理一下,不禁张望了一下一片黝黑的树林深处,抿了抿唇道:“方才那马跑得毫无章法,也不知道吕副将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女子的脸白皙柔嫩,在清亮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芒,魏远不由得定定地看着她,道:“吕闻的能力不用担心,我派在你身边的暗卫应该会比他们来得更快一些,现下定然已经在山里四处搜寻了。”
暗卫?陈歌不禁转头,有些怔然地看着魏远。
魏远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神里的惊讶愣然,心头忽地一闷,一瞬间竟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沉声道:“你不喜欢?”
上回因为他一时疏忽,导致她被那沈禹辰掳去,已是让他暴怒了一回,更是损失了不少人力物力,他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回到冀州后,便派了暗卫在她身旁。
只是没想到,便是这样,也出事了。
魏远眼底深处,不禁掠过一抹森然。
陈歌确实有些讶异,她没想到魏远竟然在她身边派了人。
但想想也是,她如今身份敏感,前不久更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魏远无动于衷才是不正常。
只是,心底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有种自己的生活被人悄然入侵了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被完全蒙在鼓里,还不知道那些暗卫到底参与了多少她的生活,是不是亲眼见到了她在市集上的不安无措,就不禁咬了咬唇,有些恼怒。
然而,见到面前的男人眉头微皱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突然便生出了一股无力来。
她此时此刻觉得世上最无奈的事情大抵是,我很生气,你却压根不理解我生气的原因。
这种事对这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应该没什么不妥吧,他是军队的主帅,是统领一方的枭雄,想事情必定已经习惯了从大局出发。
要想他在做事时考虑小小一个她的心情,估计就跟要求一个公司总裁在做决定时考虑一个普通员工的心情一般,压根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罢了,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那么多!
不禁闷声道:“也不是,就是希望你下回再做关于我的决定时……能先与我说一声。”
魏远微微一愣,看着面前女子有些郁闷,又似乎有些无奈的柔美脸庞,唇角微抿。
这女子的想法似乎总是与寻常人不一样,寻常女子在嫁人后,都是以夫为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偏偏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说,这场婚事她也是受害者,甚至胆大包天地提出跟他做交易,让他协助她离去。
还有此时,她那般郑重其事地跟他提出,以后做关于她的决定时,希望能先跟她说一声,就仿佛她跟他之间是平等的,而不是像其他人一般,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魏侯。
虽说她这态度时常让他震惊恼怒,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对话同时让他生出了一丝轻松舒坦来。
他默了默,最后只嗓音微沉地答了一句:“好。”
陈歌倒是有些意外了。
难道是她判断错误,魏远其实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吗?
她虽然提出了那个要求,但也已经有了以魏远的价值观和性子,十有八九不能接受的心理准备,甚至想好了他可能会有的漠然无视态度。
却没想到,他那么轻而易举便说了好。
也是,他可是不顾一切救了她的人呢,也许真的是她判断错误,这男人漠然的态度和暴戾的性情下,是颗柔软善良的心吧。
莫怪他统领之下的军士和百姓,都能生活得那般安定和乐。
不禁扬起唇角,眼眸弯弯地道:“谢君侯。”
仿佛有星光倾泻进了女子弯成月牙状的眼眸里,魏远不自觉地双手紧握,别开眼睛,淡声道:“这种事,没什么好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