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了李希圣的位置,随便给了个由头,就剔除了李希圣的胥吏身份。
李希圣也没有在意。
崔赐来的路上,询问先生这次要在青蒿国待多久,李希圣回答说要很久,最少三四十年。
崔赐一开始还有些心慌,怕是那几百年来着,结果听说是短短的三四十年后,就如释重负。
毕竟他与先生,不是那山下的凡夫俗子了。
至于崔赐自己,一想到自己的根脚来历,便总有挥之不去的忧愁,只是每每忧愁此事,少年便不再忧愁,因为自己有那忧愁。
这天李希圣又摊开一幅字画,看那镜花水月。
崔赐知道自家先生的习惯,在一旁早早焚香,其实李希圣没有这份附庸风雅,但是崔赐喜欢做这些,也不拦着。
画卷之上,是一位老夫子在坐而论道,老夫子是鱼凫书院的贤人,一开始几次,崔赐还听得认真,后来就真觉得枯燥乏味,讲得十分老婆姨裹脚布,每次讲学传道,只说一个道理,然后翻来覆去,弯来绕去,就是讲这个大道理的种种小道理。崔赐便觉得十分没劲,这些个道理,稍稍读过几天书的人,谁会不懂?需要老夫子讲得如此细碎吗?
难怪后先生带着他一起游历凫水书院,得知了这位老先生被笑话为寻章摘句老雕虫,老先生还被视为书院最没有真才实学的贤人,后来授业一事,书院求学的儒家门生们受不了,老先生就给书院安排了这桩差事,负责书院的镜花水月,为那些山上修士讲学,不光是书院知晓这就是个过场,估计连老先生自己都心知肚明,不会有人听他废话的,不过依旧讲了三十年,老先生乐得清闲,一些时候,还会带上几本自己心头好的书籍、笔札、字帖,挑选其中一句言语,由着自己的心情,随便讲开去。
崔赐在鱼凫书院那边满是书肆的大街,听说了老先生一大箩筐的陈年旧事,据说当初之所以获得贤人头衔,还是撞了大运,与学问大小没啥关系,一开始也有各路聪明人,开始与当时还不算老的先生,成了诗词唱和的同道朋友,各国士林,各大地方书院,都盛情邀请此人去讲学传道,到最后,连官场上的那种烧冷灶,都没了兴致。此人的一幅字帖墨宝,扇面题字,楹联等等,最早的时候,可以随便卖出千两银子,后来几百两银子,不足百两,到如今,别说十两银子都没人买,送人都未必愿意收。
可是崔赐却发现,每次自家先生,听这位老先生的讲学,次次不落,哪怕是在清凉宗为那位贺宗主的九位记名弟子讲学期间,一样会观看鱼凫书院的镜花水月。
画卷上,那位老夫子,在那三十年不变的位置上,正襟危坐,润了润嗓子,拿起一本刚刚入手的书籍,是一本山水游记,快速报过书名后,老夫子开宗明义,说今天要讲一讲书中的那句“村野小灶初开火,寺中桃李正落花”到底妙在何处,“村野”、“寺中”两词又为何是那美中不足的累赘,老先生微微脸红,神色不太自然,将那本游记高高举起,双手持书,好像是要将书名,让人看得更清楚些。
崔赐一脸无奈,“先生,这位老夫子是要饿死了吗?怎的还帮书肆做起了买卖?”
李希圣微笑道:“是第一次,以前不曾有过。估计是老友请求,不好拒绝。”
崔赐趴在桌边,叹了口气道:“贤人当到这个份上,确实也该老脸一红了。”
崔赐笑了笑,“不过今儿老夫子总算不讲那些空泛道理了,挺好的,不然我保管一炷香后,就要犯困。”
李希圣听着画卷中那位老先生讲述诗词之道,问道:“谁说学问一定要有用,才是好学问?”
崔赐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
李希圣始终望向画卷,听着老先生的言语,与崔赐笑道:“崔赐,我问你一个小问题,一两一斤,两种分量,到底有多少重?”
崔赐愈发迷惑,这也算问题?
李希圣继续说道:“两个分量,是谁定的规矩,最早的时候,秤与砣又是在谁手里,万年之前,万年之后,会不会出现丝毫的偏差?若是错了一丝一毫,天下万物运转,又有哪些影响?”
崔赐稍稍深思,便有些头疼欲裂。
李希圣缓缓说道:“世间一些极为纯粹的学问,看上去距离人间极远,但不能就说它们没有用了。总有些看似没用的学问,得有人来做此学问。我与你说些事情,能帮你挣一颗铜钱?还是精进丝毫的修为?”
崔赐摇摇头,“不太能。”
李希圣望向画卷中那位迟暮老态的书院读书人,有些感伤,收起视线,转过头,望向这个只是由一堆碎瓷拼凑而成的“非人”少年,说道:“淬炼灵气,化为己用,步步登天,长生不朽,便是修行问道。我们儒家将道德文章,纸上学问,反哺俗世人间,便是儒家劝化,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便是学问至境。”
李希圣沉默片刻,望向那只香炉上方的香火袅袅,说道:“一收,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