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了二掌柜,虽说酒品赌品确实差,毋庸置疑,可到底棋品好啊,明明棋术如此高,却从未在此事上显摆一二,竟是还剩下点良心,没被浩然天下的狗全部叼走。
如今酒铺生意实在太好,大掌柜叠嶂打算买了隔壁两座铺子,起先很怕自己多此一举,便做好了被教训一通的心理准备,小心翼翼与二掌柜说了想法,不曾想二掌柜点头说可以,叠嶂便觉得自己做生意,还是有那么点悟性的。有了这么个打算,叠嶂便与帮短工的张嘉贞商量了一番,少年答应以后就在酒铺当长工了,除了灵犀巷张嘉贞,还有个蓑笠巷的同龄人蒋去,私底下也主动找到了叠嶂,希望能够在酒铺做事情,还说他不要薪水银子,能吃饱饭就可以,叠嶂当然没答应,说薪水照发,但是起先不会太多,以后若是酒铺生意更好了,再多给。所以蒋去最近都会经常找到张嘉贞,询问一些酒铺打杂事宜,张嘉贞也一五一十告诉早就熟悉的同龄人,来自不同贫寒巷子、出身大致相当的两个少年,关系愈发亲近了几分。
喝过了酒便回宁府,回去路上,崔东山拎了两壶五颗雪花钱一坛的青神山酒水,当然不会与酒铺赊账。
看得那些酒鬼们一个个头皮发麻,寒透了心,二掌柜连自己学生的神仙钱都坑?坑外人,会手下留情?
听说剑气长城有位自称赌术第一人、没被阿良挣走一颗钱的元婴剑修,已经开始专门研究如何从二掌柜身上押注挣钱,到时候撰写成书编订成册,会无偿将这些册子送人,只要在剑气长城最大的宝光酒楼喝酒,就可以随手拿走一本。如此看来,齐家名下的那座宝光酒楼,算是公然与二掌柜较上劲了。
纳兰夜行开的门,意外之喜,得了两坛酒,便不小心一个人看大门、嘴上没个把门,热情喊了声东山老弟。崔东山脸上笑眯眯,嘴上喊了声纳兰爷爷,心想这位纳兰老哥真是上了岁数不记打,又欠收拾了不是。先前自己言语,不过是让白嬷嬷心里边稍稍别扭,这一次可就是要对纳兰老哥你下狠手出重拳了,打是亲骂是爱,好好收下,乖乖受着。
为了不给纳兰夜行亡羊补牢的机会,崔东山与先生跨过宁府大门后,轻声笑道:“辛苦那位洛衫姐姐的亲自护送了。”
陈平安说道:“职责所在,无需惦记。”
崔东山抖了抖袖子,“当然。学生只是心中忐忑,今日这番行头,入不入得洛衫姐姐的法眼。”
纳兰夜行笑道:“东山啊,你是难得一见的风流少年郎,洛衫剑仙一定会记住的。”
崔东山点头道:“是啊是啊。”
演武场芥子小天地那边,裴钱在被白嬷嬷喂拳。
陈平安没有旁观,不忍心去看。
陈平安自己练拳,被十境武夫无论如何喂拳,再惨也没什么,只是独独见不得弟子被人如此喂拳。
真正的原因,则是陈平安害怕自己多看几眼,以后裴钱万一犯了错,便不忍心苛责,会少讲几分道理。
毕竟在书简湖那些年,陈平安便已经吃够了自己这条心路脉络的苦头。
与他人撇清关系,再难也不难,唯独自己与昨日自己撇清关系,千难万难,登天之难。
隐官大人的城外一处避暑行宫。
隐官大人站在椅子上,她双手揪着两根羊角辫儿,椅子悬空,俯瞰而去,她视野所及,也是一幅城池地图,更加庞大且仔细,便是太象街在内一座座豪宅府邸的私人花园、亭台楼榭,都一览无余。
只不过如今地图上,是一条条以朱笔描绘而出的路线,鲜红路线,一端在宁府,另外一端并不定数,最多是叠嶂酒铺,以及那处街巷拐角处,说书先生的小板凳摆放位置,其次是剑气长城左右练剑处,其余一些屈指可数的痕迹,反正是二掌柜走到哪里,便有人在地图上画到哪里。
庞元济曾经问过,“陈平安又不是妖族奸细,师父为何如此在意他的路线。”
隐官大人回了一句,“没架打,没酒喝,师父很无聊啊。”
庞元济便不再多问了,因为师父这个道理,很有道理。
按照他师父的说法,隐官一脉,在剑气长城的历史上,传承到了她手上,哪怕做得不算订好,但绝对是合格了的,不但合格,还多做了太多太多的额外事,功劳真不算小了,老大剑仙还那么挑她的刺,真是欺负人,能者多劳,也不是这么个劳碌命啊。
女子剑仙洛衫,还是身穿一件圆领锦袍,不过换了颜色,样式依旧,且依然头顶簪花。
在剑气长城,隐官一脉的洛衫,与那城头上荡秋千的失心疯女子周澄,姿容都算是极其出彩的了。
洛衫到了避暑行宫的大堂,持笔再画出一条朱红颜色的路线。
竹庵剑仙皱眉道:“这次怎么带着崔东山,去了陶文住处?所求为何?”
洛衫说道:“你问我?那我是去问陈平安?还是那个崔东山?”
竹庵剑仙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