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问道:“湛然,你师父一百遍黄庭经抄写得如何了?”
女冠春晖无奈道:“观主,我这不是还没说吗?”
孙道长大怒道:“堂堂仙人境,喜欢成天捣鼓些铜钱、蓍草,还最擅长占梦,吴宫主大驾光临,就该早早备好重礼,这都算不到,测不准?你那师父,外人不是都说他早已感而遂通,与天地准吗?还敢说什么天底下真正参透那部群经之首的人,只有两个,他算其中一个,邹子加上陆沉,才能算一个?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这都哪来的歪门邪气,害得我这么多年,每次瞧见他这师侄,都跟见着了师兄似的,恨不得次次主动稽首。”
春晖无言以对。为尊者讳,既为恩师,更为观主,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受着呗,不然还能如何。自家道观就这么个门风。
要知道这些溢美之词,可都是观主老人家你喝高了,对山中好友胡乱吹嘘的,春晖她恩师素来为人谨慎,哪敢如此自夸。
自家观主祖师这番“好心”替自家晚辈扬名的吹嘘,当时春晖的恩师听说后,汗都流下来了。
果然在那之后的修行路上,师尊每次出门远游,都会磕磕绊绊,有小道消息说,白玉京三掌教陆沉,说定要与春晖师尊请教请教,所以专门请人蹲守道观地界,只要春晖的这位传道人出门,就肯定会在远游路上,闹点不大不小的幺蛾子。
春晖恩师,尤其精通占梦。修道之地,悬挂一幅画卷,上边书写的内容,写那帝王君主、诸侯士大夫和庶人的各自“恶梦”,她听师父说出自浩然天下一个叫贾生的读书人,春晖很小就看过,也没觉得有多大学问,不知为何师父却很看重。春晖只觉得其中天子梦恶则修道、大夫梦恶则修官,其实与青冥天下的风土人情挺契合的。
一个嗓音竟是直接打破道观数座山水禁制,在所有人心湖间激起涟漪,“孙观主在不在,无所谓,我是来找柳七曹组的。”
孙道长嗤笑一声,真不把第五人当回事是吧。
但是柳七却婉拒了孙道长和苏子的同行出门,只是与好友曹组告辞离开,去见那位岁除宫宫主。
吴霜降是中年男子面容,相貌平平,但是在上五境修士眼中,这位宫主气象外显,身后一尊等人高的法相,身形缥缈,与真身大致重叠,小有偏差,更显异象,法相不见真容,赤天衣,紫结巾,立于云雾中。
吴霜降显然是一只脚踏入传说中十四境、却又未真正跻身此境的独有异象。
按照常理,吴霜降这会儿是不该离开岁除宫的,可既然吴霜降还是来了,就绝对不是小事了。
吴霜降这一生的修道历程,充满了传奇色彩。
所以年轻候补十人当中,那个同样姓吴的幸运儿,才会沾光,有了个“大小吴”的美誉。
吴霜降开门见山道:“我要借那半部姻缘簿子一用。”
他已经知晓道侣的隐匿之地,半靠自己的演化推衍,半靠倒悬山鹳雀客栈带来的那个消息。
她既是道侣吴霜降故意为之的心魔衍生,又是一头被吴霜降远游天外天,亲手拘押在心湖中的化外天魔,吴霜降以此大逆不道的无上神通,硬生生将道侣“活”在自己心中。
但是在吴霜降一次闭生死关、试图破境的关键时刻,“她”筹划多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乘隙而逃。
最终藏匿在大玄都观一位道人袖中,一起去往浩然天下。
所以吴霜降对大玄都观的观感好坏,可想而知。
老观主在吴霜降这边束手束脚,未尝没有心虚的成分。至于都忘记了借没借过的一方砚台,那也叫事吗?吴宫主财大气粗,岁除宫坐拥一座大洞天,手握两座福地,缺这玩意儿?
一旁陆沉举起双手,“今日事,与我无关,更不掺和。”
他跟吴霜降是好友,与柳七郎也相熟,陆沉一些个乱点鸳鸯谱的本事,还是与曹元宠学的。
柳七摇头道:“吴宫主应当知晓真相,何必强人所难。”
因为一旦答应下来,就等于曹组会沦为岁除宫的阶下囚。
柳七,是货真价实的飞升境。
挚友曹组却不然。是一位大道原本已经腐朽命不久矣的“伪飞升”,曹组在远游之前,真实境界,其实始终停滞玉璞境,甚至都不是仙人境。得到半部姻缘簿子的柳七,就赠送了那半部簿子给与之大道契合的挚友,曹组因为成功炼化了姻缘簿子的缘故,跻身仙人,真身才能够被柳七收入袖中,以假象之姿飞升,柳七破开天幕,曹组尾随其后,联袂飞升至青冥天下。不但如此,那座词牌福地,更是柳七为好友量身打造的一处修道之地,为的就是让曹组借助文运,能够跻身飞升境。但是柳七的打架本事,在几座天下的飞升境修士当中,半点不低,甚至可以说相当之高。
毕竟是历史上首位真正参透“留人境”所有玄妙的修士,只是世人更多看重柳七郎的才情和词章。
如果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