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门神,只要所绘门神并未消逝于光阴长河,金身犹在,香火犹存,那么就都会蕴含着一点灵气,只是这点灵气很快就会被风吹雨打散去,抵御不了太多的邪风煞气,所以每逢新年就需要更换崭新门神,不单单是新春嘉庆平添喜气这么简单。
但是阮秀眼中这两幅门神绘画的文武圣贤,是大骊王朝袁、曹两大柱国姓氏的缔造者,如今在大骊更是门庭兴旺、香火鼎盛,照理来说不该才贴上就真灵消逝,阮秀皱着眉头走上前,伸出手掌在粗劣彩纸上轻轻抹过,纸上很快就金光流淌,正气凛然,不过肉眼凡胎无法看见罢了。
青衣少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至于隔壁宋集薪家院子的门神光景如何,她根本看也没看一眼。
她一路散步到刘羡阳家的巷子,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就有一条土狗欢快窜出,在少女身边围绕打转,她笑着丢下一颗香气弥漫的火红色丹丸,老狗很快吃下肚子,跟在马尾辫少女身后,脚步轻巧无声无息,轻轻摇晃尾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说是人比人气死人,可如果有练气士看到这一幕,那就是比一条狗,都能气死人。
没能见着想见的人,阮秀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此刻开始重新高兴起来。
看吧,他要自己照顾的,不管是那笼鸡崽儿还是这条狗,她都照顾得很好呀。
青衣少女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一头青鬓丝青绝扎出的马尾辫,天高地远,风景这边独好。
送陈平安回到落魄山后,魏檗又消失,只是没有返回那座披云山,而是直接到了落魄山的山顶,视线中,是一座气势雄伟的山神庙,广场宏大,用一种形如白玉质如精铁的奢侈奇石铺就,庙内金身已塑,只是尚未正式接纳百姓香火。
魏檗大袖流水,潇洒前行,一位风尘仆仆的大骊工部员外郎,闻讯后赶紧过来问好,魏檗看着那位满脸倦容、十指冻疮的大骊清流官员,魏檗便一边散步,一边与官员和颜悦色地交流工程进展,内心难免感慨,大骊宋氏能够从一个卢氏王朝的附属小国,一步步崛起称霸北方,绝对不是只靠虚无缥缈的运势。
员外郎没有走入山神庙,只是留在了门槛外,魏檗独自跨过门槛后,官员就立即快步离去,继续去亲自盯着建造事宜,大小事务,事必躬亲。
大骊官场,两袖清风,逍遥快活似神仙,这是形容清贵超然的礼部官员。
大块吃肉,快刀杀人,铁骑破阵开疆拓土,这是说兵部武人。
吃土吃灰喝西北风,这是说工部官员。
但是身为一名实权在握的员外郎,并且出身豪阀世族,如此兢兢业业,仍是其余王朝难以想象的场景。
魏檗轻轻挥袖,关上大门,山神祠庙内有一股良材美木的沁人清香。
大殿供奉的落魄山山神,那颗项上头颅为纯金打造,颇为古怪。
一位儒衫模样的男子现出金身,从塑像中飘荡而出,脖颈之上,一张脸庞显现出淡金之色,只是不如塑像那么突兀醒目。
山神为宋煜章。
正是前任龙泉窑务督造官,在小镇生活了二十余年,泥瓶巷少年宋集薪,曾经被误认为是他的私生子,那座悬挂“风生水起”匾额的廊桥,就是宋煜章亲自督造。最后宋煜章离开此地,返京赴任,又在重回龙泉小镇期间,被那位大骊娘娘派人拧断了脖子,私藏了头颅装入匣中。杀人灭口,卸磨杀驴,不外如此。
宋煜章知晓太多大骊宋氏的丑闻n了,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甚至当初在返京途中,这位当得起骨鲠二字的大骊文官,就做好了暴毙途中的准备,忠心耿耿,慷慨赴死,亦是不过如此。
所以当时被大骊娘娘派遣杀人灭口的王毅甫,那位卢氏亡国大将,才会发自肺腑地说出那句盖棺定论。
原来人也有大好头颅。
宋煜章作为落魄山山神,对眼前这位未来的北岳正神作揖行礼,“小神拜见大神。”
魏檗哑然失笑,挪步侧身,摆手道:“宋先生无需这样。”
宋煜章跟着转移拜礼方向,“规矩如此,不可例外。”
魏檗只得完完全全受了这一礼,无奈道:“你们人,够傻的,生前死后都一样。”
宋煜章直起身,坦然一笑。
魏檗笑问道:“礼部和钦天监的人,有没有跟你说过担任山神的注意事项?”
宋煜章自嘲道:“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封神典礼完成之后,便早早下山离去了,没把我当做山神,倒是把我当做了一尊瘟神。还是有劳北岳正神为小神解惑。”
魏檗点了点头,让宋煜章站在自己身旁,使劲一挥袖,大殿内山水雾气升腾而起,四处弥漫。
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座落魄山辖境的地界全貌,山水不分家,虽然一位山神,统辖根本只是山头,但是发源于山上的溪涧或是山脚路过的河流,山神都拥有程度不一的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