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要挂朱红酒葫芦的少年郎,竟然还有心情摘下酒壶灌了口酒,不等这位赵府贵公子讥笑出声,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天空中那些名为赤练的小红蛇,刹那之间就被一抹纵横交错的白虹,悉数切割殆尽。
然后他眉心一凉,蓦然瞪大眼睛,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死不瞑目。
原来被飞剑从眉心刺透了头颅不说,还被渗入体魄神魂的那缕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搅碎了所有生机。
陈平安别好酒葫芦的时候,初一和十五两把飞剑,悠悠返回养剑葫中。
院墙那边,姓窦的刀客站在墙头上,看到这一幕后,朝陈平安抱拳行礼。
陈平安心思一动,对他说道:“跟刘高馨说一声,我要马上去一趟土地庙,去去就回。”
刀客爽朗笑道:“此地已经没有大碍,小猫小狗三两只罢了,陈仙师只管放心去。”
陈平安有些无奈,本想着速战速决,不曾想还是被人撞破自己飞剑杀敌的一幕,他对那名江湖豪侠点头后,脚尖一点,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平安一路飞奔,跃过墙头,最后按照心湖间歇泛起的涟漪“话音”,按照“那人”的指示,来到一座四下无人的土地庙,抬头一看,土地庙内那边,有一位儒雅文士正在对他招手,面带笑意,只是身影飘摇,如最后一点灯火,稍稍风吹即熄灭。
陈平安稍作犹豫,一掠而去。
这位神灵站在光线昏暗的门槛内,陈平安站在略微明亮的门槛外。
文士先作揖行礼,起身后微笑道:“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本官沈温,正是胭脂郡城的城隍爷,看着这座城池已经好几百年了。今日果,是往日因,是本官失职在先,若非你破了禁制,成功阻止了本官堕入魔道,说不定堂堂正正的彩衣国金城隍,到最后还要为虎作伥,沦为祸害辖境百姓的凶手。本官要谢你。”
说到这里,文士洒然笑道:“之前入魔在即而不自知,所以种种作为,都让小仙师笑话了。这次感谢,既谢你帮了本官,不至于出去伤害黎民百姓,在史书上遗臭万年,还要谢你赤子之心,之前愿意主动交还那只青色木盒。”
当初跨入城隍殿,少年交还木盒,是一善,是善事。
明明身怀方寸物,递出木盒之时,却不是从方寸物中取出,而是直接从袖中拿出。这意味着眼前外乡少年,一开始就认定木盒是城隍殿之物。
这又是一善,是善心。
陈平安仔细看着这位沈城隍,再看不出入魔的蛛丝马迹,略微松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抱拳道:“之前在城隍殿内,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坏了城隍爷的金身”
不再是以金城隍神像示人的城隍爷,摆摆手,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小仙师,可是人?”
陈平安有些汗颜,摇头道:“不算人,如今只是会翻书做笔记,希望多认识一些字,多学一些书上的做人道理。”
沈城隍笑问道:“可知道金身碎片的用处?”
陈平安还是摇头,确实不知。
沈城隍轻声道:“那些金身碎片,务必好好保管,世间享受祭祀香火的神灵,无论是山水正神,还是我们这些城隍和文武两庙,皆有金身一说,先是朝廷敕封,塑造神像,然后是神灵自身温养那一点灵光神性。只不过金身也分品秩高低,与官场相似,一般都以五岳大神的金身品相最高,然后是大江水神,以及京城城隍爷之流,以此类推。”
“那只青色木盒,里头装着的,是龙虎山天师府某一代大天师,亲自篆刻赐下的彩衣国胭脂郡城隍显佑伯印,是一件蕴含浩荡天威的极强法器,只是需要配合五雷心法才能使用,本官虽然身为现任胭脂郡城隍爷,但是作为一方神灵,是无法使用道统雷法的,事实上当初天师府赏赐此物,本就是象征意义更多,帮助庇护一郡风水,并不是让彩衣国练气士或是城隍爷,掌印示威。若非这方小天师印无形中震慑群魔,城外那座乱葬岗在形成早起,怨气很重,早就要冲入胭脂郡城了。”
陈平安想了想,问道:“需要我帮你交给刘太守吗?还是交给你们彩衣国皇帝?”
城隍爷沈温仔细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一挥袖子,朗声笑道:“圣人教诲,天地神器,唯有德者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