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大骊宋氏的天潢贵胄,转头望向遥远的西边大山,好像是落魄山方向。
那边有一座香火极差的山神庙。
遥望落魄山的少年,神色黯然,也有些失魂落魄。
除去披云山的北岳正神这座“大庙”不说,西边大山里头还有寻常的山神庙,香火最旺的是最北边的风凉山,因为靠近龙泉郡郡城,神道开辟得最为宽阔平整,入山方便,沿路的茶肆酒馆,以及供善男信女们半路歇脚的大小客栈,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山脚有一座集市,贩卖各种茶酒面食和花鸟鱼虫,应有尽有,以至于小镇这边许多孩子,一听说爹娘要去那边烧香,就开心得很,不比过年差多少,因为那边有卖香喷喷新鲜出炉的肉饼,还有捏面人的老头儿,许多孩子新年收到了压岁钱,就偷偷结伴而行,去那边玩了个痛快,结果一回家,大多被爹娘狠狠拾掇了一顿。
一个名叫董水井的少年在那边摆摊子,只卖馄饨。
虾仁,春笋,豆干,都极具风味,最后撒下一把葱花,加上少年自己制造的一小碟辣椒酱,那滋味,真是绝了。
少年原来在龙尾溪陈氏新办的学塾,但是不知为什么,哪怕不需要花钱,少年还是退了学。他将在小镇的两栋老宅卖了一栋,在新郡城那边买了崭新的大宅子,离着风凉山不过十几里路。
馄饨摊从一大早开到黄昏,没个准时,只要有客人,天色再晚,少年也会等着客人慢慢吃完,才收拾摊子,推车返回。郡城如今不设夜禁,处处是尘土飞扬的热闹场景,若是在风凉山之巅的山神庙,夜间眺望郡城,就像一盏大灯笼搁在大地上。
这天夜幕降临,身材高大的少年董水井,已经开始收拾馄饨摊子,准备打道回府。
不曾想从远方走来一位奇怪的男子,不挎剑不背剑,而是横剑在身后,走到摊子旁,笑问道:“店家,还卖馄饨不?”
董水井咧嘴笑道:“卖!怎么不卖!就是得烧水,客人要稍等会儿。”
男人笑着坐在桌旁,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腻污渍,桌上摆着自制竹筒,插满了修长的绿竹筷子,原来还是个手巧的小掌柜。
男人等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飘在红汤上的葱花,瞧着就很诱人,董水井问他能不能吃辣,男人说越辣越好,少年就递过去满满一碟辣椒酱,男人拿出一双筷子,不急着下筷子,低下头去,闭上眼睛闻了闻香味,啧啧道:“这味儿,对头!”
男人随口问道:“知不知道墨家?”
坐在不远处的董水井点头道:“当然,以前先生说过,墨家曾经是四大显学之一,所推崇的学问很了不起,就是知不易行更难,很考验学派弟子的心性,再就是比较容易钻牛角尖,先生说比较可爱。”
说到这里,董水井挠挠头,憨憨一笑,“是我家先生说的。”
男人嚼着一颗馄饨,使劲点头道:“说得真好。”
他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墨家游侠当中的赊刀人?赊的赊欠,刀剑的刀。”
董水井一脸茫然,轻轻摇头。
这个齐先生真没有说过。
男人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很是惬意,然后笑道:“那你想不想当赊刀人?”
董水井眼神一凝,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摇头,“卖馄饨挺好的,能挣钱,还安稳。”
当初他,李宝瓶,林守一,李槐,石春嘉,五个学塾弟子,一起把真实身份是大骊死士的车夫,骗得团团转,虽说出谋划策和查漏补缺的是李宝瓶和林守一,但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只要露出丝毫马脚,就会前功尽弃,所以最终正式成为齐静春嫡传弟子的五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像董水井,这么大年纪,就知道找到阮秀姑娘,让她帮着以一个天价卖出小镇老宅,然后迅速去郡城那边买下大宅子,不是一座,而是一整条街!
天上掉下的大钱,有它的花钱法子,钱能生钱。
养家糊口的小钱,也该有它的挣钱法子,不花钱就等于是在挣钱了。两者并不冲突。
“不用着急回答我。”
男人摆摆手,微笑道:“至于为何选择你,董水井,我已经观察你挺长时间了,方方面面,都谈不上最好,但是都没有什么问题。这就足够了。”
董水井无奈道:“你是?”
男人没有藏掖,开门见山道:“我叫许弱,墨家子弟,来自中土神洲,我当然不是赊刀人。但是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死前要我答应他,帮他选一个合适的弟子继承衣钵,他是墨家上一代赊刀人的祖师爷,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曾经跟阿良喝过很多次酒,酒钱就是他付的。阿良在中土神洲游历的时候,签下一屁股债,还是他帮着还清的。”
“阿良又是谁?”
“你家先生的先生的死对头的儿子。”
“啥?!”
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