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头黄牛,看似温顺无害,实则性烈,龙门境的妖物,谁乐意拘束在一座山头,一辈子给一位山岳神祇骑在身上,入了神道,这可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下场。一旦激发了它的凶性,估计对于北岳山水,是祸不是福。”
张果啧啧道:“若是此妖能够坐镇贫道的青要山,倒是一桩互利互惠的好事,大不了双方平起平坐嘛,金桂观对它以护山供奉视之,韦大都督,你觉得可行?”
韦谅仍是摇了摇头,眼神深沉,微笑提醒道:“那个陈平安,你最好别去招惹,此人离开骊珠洞天后,他极有可能成为了某位法家高人门下弟子,你应该清楚我们法家弟子的行事风格。山上山下,一视同仁。”
张果一脸无奈道:“知道了,山上的四大难缠鬼嘛,狗屁剑修,墨家赊刀人,师刀房道士,最后一个就是你们最不讲理的法家弟子。”
韦谅笑道:“我们不讲理?”
张果有些心虚,突然笑道:“那你韦大都督怎么不跟那头黄牛妖物讲理去?”
韦谅淡然道:“世间法理,以人为本。”
陈平安屋内,裴钱在抄书。
张山峰在隔壁自己屋内勤勉修行。
这位北俱芦洲的年轻道士,自称资质平平,当年师父不过是怜悯他无处可去,才捏着鼻子收了他做关门弟子,而且之后的修行之路,也证明了他师父的眼光不差,张山峰确实进展缓慢,如今尚未成功跻身中五境。只是张山峰心性坚韧,从未气馁而已,偶尔的失落,不过是对于自己降妖除魔的本事不济,在这件事上,态度与陈平安如出一辙,无非是路在脚下自己走,只要不与人比较,就谈不上天赋好坏了,反而能够走得坚定沉稳。
练气士的所谓天赋根骨,极有讲究,玄机都在“先天”二字上,各自开辟洞府有大小之分,决定了容纳灵气的多寡。除此之外,汲取速度也有快慢之别,在这快慢之上,还有提炼灵气精粹程度的差异,是可怜兮兮的溪涧潺潺,还是令人惊艳的江河滚滚。在这之后,才有资格去讲究丹室的气象高低,以及未来元婴的品相。
陈平安如今经常练习那个姿势别扭的天地桩,以手指撑地,不过练拳这么久,陈平安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例如撼山拳三桩同练,以天地桩姿势走六步走桩,再单手掐剑炉诀,在此期间,运转剑气十停。
别有天地。
只是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陈平安经常在四下无人的山林小径,“走着走着”就误入歧途,离开众人行走的那条道路,摔入溪涧或是跌落山坡。
后来还是裴钱想出一个笨法子,将行山杖顶端绑缚绳子,再系在陈平安腰间的养剑葫上,裴钱走在前头,带着陈平安,当然她如今也需要练习六步走桩。
一大一如此前后而行,名副其实的同道中人。
此时陈平安就大致绕着桌子画圈,倒立而“行”。
裴钱抄完书后,看了无数次陈平安的天地桩,裴钱仍是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陈平安倒转身形,深呼吸一口气。
从老龙城到蜂尾渡,再到这青鸾国金桂观,挨了杜懋那吞剑舟穿腹“一剑”后,从三境实力慢慢恢复到了现在的四境,距离五境巅峰,还要靠着走桩和小炼药酒,修养不少时间。
不过如此一来,有利有弊,弊端当然是极大拖延了跻身六境的速度,好处则是五境底子会打得更加牢固。
朱敛曾经半开玩笑说过,哪怕不靠外物,双方以纯粹武夫的身份,陈平安一样可以用他的五境巅峰,稳胜他们四人的六境巅峰。
对此隋右边嗤之以鼻,卢白象倒是比较认可。
至于闷葫芦魏羡,当时忙着跟裴钱胡扯。
陈平安坐回桌旁,检查过了裴钱抄写的内容,确认她没有在哪个字上边马虎糊弄后,示意她可以玩去了。
裴钱悄悄说道:“师父,我觉得道观后头的那些桂树,远远不如桂姨送我的桂叶桂枝哩,差了老远,那些道士怎么还当个宝供起来?还大言不惭来着,说什么是月中种,这要是月宫里头那棵桂树的子孙后代,那咱们桂姨还不得是住在月亮上的神仙啊,对吧?”
陈平安心中微动,道:“不可在背后妄议别人。”
裴钱哦了一声。
陈平安突然自己笑了起来,“我觉得你没说错。”
裴钱笑容灿烂,“师父也是这么觉得吧,我就说嘛。”
陈平安收敛笑意,叮嘱道:“所以下次再见到桂姨,要更有礼数。”
裴钱点头道:“那当然,桂姨我是真心喜欢的。”
陈平安打趣道:“那个金桂观借你雨伞的小道童呢?”
裴钱一拳捶在桌面上,恼火道:“这家伙烦得很,要是我跟他狭路相逢,么得外人在场,我非要打得他爹娘师父都不认得。”
陈平安笑道:“现在知道烦了?你想想看,自己是怎么纠缠魏羡和卢白象的?”